川报三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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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平
一把干挂面上的川报
小时候,乡下包裹挂面,毫无悬念用的是旧报纸。挂面制成晒干切段后,用裁得跟挂面长短接近的旧报纸一裹,指尖蘸上浆糊,一抹一按即成。时间久了,报纸上的油墨染在面上,留下星星黑点,这把面也仿佛一下子有了文化。
我课外读到的第一篇文字,就来自包挂面的旧报纸,可惜那是一份《四川日报》的残报,那篇文章只有开头,结尾部分被裁掉了,估计包在另一把挂面上。凡是有阅读体会的人都知道,有始无终的阅读最是痛苦。我一直在苦心思虑怎样才能读到文章的下半截,最后心痒难抑的我,麻起胆子将家里还没吃的几把挂面的面纸全部拆下来……结果当然没有找到剩余的文字,却挨了家长的一顿打。再后来,我还厚起脸皮到邻居家去收集用过的包面的报纸,一张一张地捋开了看,依然无果,倒是博了一个“好学习”的名声。
如今,30多年过去了,我早已忘了那篇文章,但是在昏暗的煤油灯下阅读《四川日报》的姿势一直定格在记忆里。
一句顺口溜里的川报
大约是2003年,我那时在《都江堰报》工作。一天突然接到文佳君兄的电话,让我、解华福和他合写一篇反映长寿老人的稿子,“要在《四川日报》上发。”最后这句话最轧秤,因为对都江堰报社的记者来说,川报是绝对的大咖。
我们在文章中历数了都江堰“山清水秀”“天然氧吧”“民富物丰”“爱老敬老”等“长寿密码”后,总觉得意犹未尽,还少点了什么,于是又根据长寿老人的特色,编了几句顺口溜加在稿末:“六十岁的老人比较小,七十岁的老人满街跑,八十岁的老人不算老,九十岁的老人随便找,百岁老人精神好得不得了。”
报纸出来后,其他内容很快被人们忘了,反而是这几句临时写的顺口溜流传了下来,贴满了青城山镇的街口村尾,至今还能看到。据说,都江堰市参与创建中国长寿之乡时,这几句顺口溜还打动了评委,为成功创建出了一把力。
一段往事里的川报
2012年6月,我应著名学者南怀瑾先生之邀,做南老师的口述,为创作《南怀瑾传》做准备。
南老师曾经在四川待了10年,对四川感情极深,经常向我们回忆他在四川的生活。
南老师曾说,川剧语言之幽默,充分体现了四川人的诙谐风趣与人生哲学观。一天晚上,南老师兴致来了,为我们唱了一回川剧。他先模仿一个山大王出场,唱道:“独坐深山闷悠悠,两眼盯着帽儿头。如要孤家愁眉展,除非是——豆花拌酱油。”然后,南老师又微闭双眼模仿另一个山大王唱道:“小子的力量大如天,纸糊的灯笼打得穿。开箱的豆腐打得烂,打不烂的——”此时,南老师问道:“你们猜打不烂的是什么呢?”然后“唰”的一声站起来,双手握拳作打状,异常陶醉地帮腔接道:“打不烂的——除非是豆腐干。呵呵呵,把我笑安逸了!”听者也都哈哈大笑起来。
我把这段往事写了下来,准备交给《四川日报》发表。南老师知道后,对我说,每一篇文章都要认真对待,特别是报纸,受众多,更不能出错,一错就贻误众人。后来他亲自订正了文章。
2012年7月13日,《四川日报》发表了《南怀瑾忆川剧》。样报寄来后,南老师专门利用讲课间隙安排了一次读报活动,安排一位学生读给同座师友听,遇到听众不明白的地方,南老师还要做一些解释,比如大家不懂四川话“帽儿头”是什么意思。南老师就解释说:“帽儿头就是大碗的白米饭,堆得冒尖的那种,像给碗戴了顶帽子一样,一般的冒尖还不行,要冒到鼻尖下的那种,才体现得出四川人待客的热情。”
不觉间,南老师已离开我们十年了,但他声情并茂唱川剧,和学生子女一起读《四川日报》的场景犹在眼前。
与川报结缘二十年,迄今我在川报上发表的诗文恐怕已有数十篇,川报许多编辑与我亦师亦友,关心甚多,常铭心田。
我何其有幸,能见证川报70年辉煌岁月中的45年,我更希望,能在下一个70年中,与川报同行、同欢、同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