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 趣

扎个龙灯迎龙年

□米丽宏
　　那年，在腊月集上，我爹买回了一捆竹子。我娘见了，又好气又好笑，嗔怪道：“你不办年货，买竹子干吗？编篱笆过完年也不迟呀。”爹笑着说：“不懂了吧？这是杠杠的年货哩。”
　　原来，爹想扎个龙灯。
　　每年腊月爹都会扎个灯笼，挂在门楼下迎大年。做灯时，爹总带我们姊妹仨齐上阵，一帅仨兵，各有分工。他高兴，我们也高兴。那是最美的忙年项目。我们用高粱秆扎骨架，麦面搽糨糊，五彩纸细细糊在灯架上；绞一把彩纸条儿，粘在灯篓底部做流苏。做成后，灯泡从上口系进去，一按开关，啪，彩光流泻一地缤纷。我们蹦着高儿欢呼起来。
　　这次，我爹不满足之前的老套子，决定应龙年的景儿做个龙灯。
　　爹找来铁丝、尺子、锯子、钳子、剪刀、彩纸……又去做龙灯的山牛伯伯那里详细请教了做灯的窍门，还讨回一个画在纸上的灯样子。然后，他把自己关在屋里，拧眉托着下巴，面对一堆竹子陷入了苦思。
　　娘推门看看，戏谑道：“呵，这样子，是要做大工程呀？”
　　我爹不答，兀自苦思。
　　我隔一会儿就去门缝望望，看看那龙长成了啥样。
　　半天过去，我只看见竹子劈成了竹篾，长铁丝截成了一段段短铁丝。爹正用钳子将它们挝成矩形、圆形。
　　爹做灯，忙得悄无声息；娘蒸年馍、蒸菜角，在厨房里忙得腾云驾雾。
　　我再次从门缝偷窥时，看到的是：几根竹篾被铁丝圈拧扎在一起，成了长圆筒；爹正在那里试图让它们打个弯儿，呈“S”形。
　　这肯定是龙身了。
　　我们去向娘汇报，说爹正在做龙尾巴呢。娘叮嘱说：“你们别嚷嚷，这个龙灯费琢磨。”
　　等爹大声唤我们去帮忙的时候，我们心里充满了谜底大白的喜悦。我们呼啦涌进屋，看到龙身已完成，爹正用数不清的铁丝圈、铁丝框安插一个龙头——长方的龙头、“丫”字形大张的龙嘴已初见模样。
　　爹吩咐我们把黄色油光纸贴在龙骨架上。我赶紧挽起袖子下了手，我虽笨，但好在不怕麻烦。我想，彩纸要就着龙骨架的形状去剪，糊上后才能恰到好处。糊纸时，要斟酌纸张的松紧度，太紧，灯笼会像熟透的果子，风一碰就绽破了皮；太松，又皱巴巴像长了皱纹，不好看。
　　我们麻溜糊好了龙身，爹边往龙嘴里粘大红纸，边吩咐我剪些彩纸条，又让妹妹去找两个完整点儿的鸡蛋壳。那龙嘴里贴上了红纸，瞬间像张开了血盆大口；爹又剪了一缕粉红布条给它贴上舌头，剪了一块白纸板给它粘上牙齿；妹妹寻来的鸡蛋壳镶在铁框子里凸出来，是大白龙眼！爹又把我剪出的一缕缕彩纸条，按在龙颌下部，呵，龙胡须嘞！
　　爹说，龙口里还少一个避水珠。用啥做呢？妹妹说，用乒乓球吧。爹说：“嘿，乒乓球好，又圆乎，又轻。”
　　龙灯做成，用了整整两天。爹说，做龙灯，最难在龙头。这龙头上有六件法宝：龙角、翅子、蟾珠、龙珠、龙眼、胡须，各有说头。两角可以防御妖魔作恶，也可以造潭拱河（龙头顶部后方左右两个尖尖的龙角，爹用铁丝做成圆锥，套了布套）；龙头两边的双翅，由铁丝缠上彩纸做成。爹说，这翅子能让龙呼风唤雨、腾云驾雾；头顶的蟾珠就是蟾蜍，是降服飞蜈蚣的法宝，蟾蜍能让神龙顺利升天；龙口中的避水珠，可以让它劈波斩浪；龙的眼睛可以穿山透海、辨别世间善恶；龙胡须可以祛病消灾……
　　这是多么神奇的动物啊！
　　爹还说，龙是十二生肖之一，其他十一种，在生活中都可以看到，只有龙是没法见到的。龙身有“九似”，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鲤，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
　　我们一边赞叹，一边评价爹做的龙灯。说实话，有些地方还是不太像，但有什么要紧呢？龙年拥有这样一盏前所未见的龙灯，足够我们兴奋和自豪了。
　　一米二长的龙灯，被爹高挂在我家庭院里老梨树的枝丫上，通电后，小彩灯透过纸张，泛着一闪一闪的光，使龙灯有了动感，有了神秘吉祥的味道。恍惚间，它腾云驾雾、凫波钻浪，带我们飞向了崭新的龙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