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个四川诗人的“诗与远方”

    ——读陈少华诗集《愉悦的根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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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小林
      在深圳的诗人中,陈少华的“川营”笔名,让我过目不忘。“川”是故乡,“营”是陈少华的生长地营山县。由此,我感觉到,陈少华的诗歌写作,必定与他的故乡和长年栖居的深圳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陈少华在诗集《愉悦的根系》的自序《十年》中,开宗明义地把他的漂泊与生活,以及与诗歌的关系,作了感人肺腑的倾诉:“从2012年10月到现在,我很难相信自己,写诗已经十年了。我常常把这十个年头中的得失,以诗歌的语言进行漫无目的的表述与直白。其中,那些熟悉的人和事是否真心贴切自己,往往是一个精神的回旋。久而久之,连腿脚上的灵便也无足轻重了。快乐的时候有诗与远方,落寞的时候也有诗与远方。”
      由此,我们知道,诗人是在怎样的生活状态和心态下,艰难地进行诗歌创作的:“十年前,我曾以放弃文字为由,不停地挣钱养家糊口,为生存而不停地换着工作与地址。毕竟这是南方,只有自己给自己找一个出口,自己把自己的欲望归结于肉体与精神上的色彩。纪念或放弃,都不是一个肯定答案,但也能或多或少地鞭策自己。在得到掌声的同时,总觉得自己缺少了什么。所以,我决定对经历的事物刻意成某种片面的倾向,使离别的地方更具有牵挂性,或许这也能把我近三十年的漂泊当成一首诗来读……”
      这样的内心独白,让我有一种在阅读生涯中久违的感动。我仿佛看到诗人在写作这样的文字时,眼里有热泪在打转,甚至不经意地跑出眼眶。它为我们提供了一把打开诗人多年人生经历和诗歌密码的宝贵钥匙。
      陈少华的诗,始终充满着与故乡的亲人和土地血脉相连的写作意识,洋溢着饱满的激情。这种以情动人的写作,使他的诗歌与当下众多无病呻吟的口水诗赫然拉开了距离。从这些诗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诗人的家乡、土地和亲人,以及始终浸透着的浓郁亲情。
      这种密集型,不断书写姐姐、妻子、女儿,尤其是年迈父母的诗歌,是书中最为感人,也是其艺术性最强的部分。如《在一棵桃树下想到父亲》:“桃树有无桃花粉红,有无叶片嫩绿/都可以写进村庄//以虬枝隐现,白红相间的桃子/垂涎欲滴地抒情,不管雨水怎样滴落/池塘中,层层叠叠,如诱饵/被鱼儿衔着不放//就是这棵桃树,父亲让我吃到了很多/糖果,冰棒,肉夹馍……/每天憎恨那些鸟雀,把成熟的桃子/一粒一粒啄成小孔,寻虫子//桃树上的虫子越来越多,甚至钻进了树干/粉末状的细物一直往下掉/那一年,父亲病了,桃树一样没有了春天/那一年,我去了异乡”。
      在这首描写父亲的诗中,诗人的笔触,看似零度,冷静地叙述和描述。但在这样外表冰冷的诗歌中,却潜藏着一股熊熊燃烧的地火,一种刻骨铭心的父子之情,又是一种百无聊赖的孤独和无助。儿子在回忆与父亲相处之时的难忘时光,父亲用辛勤种下的桃树,用桃树上结下的桃子来换钱,为儿子买来他所喜欢的各种食品。不幸的是,父亲终于病倒,而且也实在是老了。诗人不说父亲因病不能照料桃树,桃树也长不好了,而是说“桃树一样没有了春天”。这种言在此而意在彼的写作,不禁让人深感命运无常,岁月无奈。
      诗人长年漂泊在外,无法照料父亲,父亲无法照料生命中的桃树,巧妙地将人与大自然天衣无缝地结合起来。尤其是诗中最后的那句神来之笔“那一年,我去了异乡”,更让人心潮起伏,不胜唏嘘。那些远离父母,远离故乡的人,谁没有这样一种刻骨铭心,椎心泣血的体验?
      对那些远在他乡,漂泊不定的游子来说,有时一离开故乡,或许就是一生。常常是想回,也永远回不去了。曾经白发苍苍的父母,倏然变成再也无法抓住的回忆,如《树影倾斜》中写道:“从六合村到六合桥,我写下村庄/写下母亲的衰老与父亲的墓碑/活着的,死亡的,相见的,迷途的/在完成一种自然过渡的属性/人非草木,影子不能倾斜”。
      在陈少华的诗中,乡村母亲的形象,是出现得最多的,也是诗集中最让人感动的文字。母亲是慈祥和爱的别名,就像孟郊笔下的母亲,把对儿子的爱,全都缝进了那件游子的新衣里。天下所有的母亲,对儿子的爱都是相同的,但表现的形式却总是不尽相同。如《处暑》:“母亲用稻草扎成的稻草人/一直被一件艳丽的衣服裹着//母亲平整的菜畦,种了什么,就有什么/不用说瓜豆,不用说更有心的人//是的,母亲还会摇着蒲扇,把秋风请来/讨厌的蚊子就不见了,月光也来了//处暑时节,黄了花,黄了叶/但茶杯里起伏的菊花,仍是白的//影子掉在地上,那么轻,轻得/如母亲为我盖上洗净的床单”。
      陈少华具有良好的艺术想象力,善于捕捉生活的细节,从而进行精湛的艺术书写。在他的诗歌中,许多句子写得令人会心,可圈可点,给人舒心的艺术享受。笔者在这里所撷取的,仅是《愉悦的根系》中的吉光片羽,更多精彩需要打开这本诗集细细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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