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传承与创新的双向奔赴

——评舞剧《山止川行》的文化表达

□黎红勇
　　舞剧是当下备受关注的舞台艺术形式，尤其是传统文化题材的舞剧作品，得到了众多创作者与观演者的青睐。近期，以诸葛亮人生为题材的广元原创舞剧《山止川行》，上演了一部时空穿越的肢体诗学，引发观众和剧评人热议。
　　该剧由青年舞蹈家张傲月领衔创作，通过简约的舞美置景呈现、丰富的舞蹈语言张力和艺术意境生命力，展现了诸葛亮从三顾茅庐到星落五丈原的非凡人生，可以说，是小成本大制作舞剧的一股创作清流，也成就了一场传承与创新的双向奔赴。

价值理念的扬弃继承
　　舞蹈是以肢体语言与韵律呈现精神世界的具象图景，让价值观念的传递形成可感知的动态画面，舞剧就是这个具象图景和动态画面的系统表达。
　　《山止川行》在这种系统表达上坚持扬弃继承、敢于大胆突破，以意象表达的叙事框架重构，以“静水深流”的肢体语汇解析，将诸葛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精神内核融入一动一静的肢体语境中，使忠诚信义与家国情怀在举手投足间悄然流淌。
　　“山止川行”出自清代唐甄《潜书·两权》，意思是坚不可摧，行不可阻。在剧中，“山”是诸葛亮对蜀汉江山的忠诚不移，“川”是诸葛亮对托孤承诺的谋算不息。“山止”既似阻碍蜀道通畅的崇山峻岭，也好比恪守敢于担当的坚定意志，虽难，却仍迎难而上；“川行”既似顺应历史发展的师出有名，也好比毅然发起5次北伐的鞠躬尽瘁，虽险，却要履险若夷。
　　在舞中，“山”以沉稳刚毅的群舞，勾勒出乱世中的坚守，如磐石不可撼；“川”则借灵动流转的独舞，展现出运筹帷幄的绵延，如江河不可阻。“山止”是创作的根基与定力，深耕历史、坚守传统的敬畏；“川行”是创作的灵感与突破，让历史故事焕发时代新生。
　　动静之间，攻守之道，坚如磐石的意志与川流不息的动力结合，是一种于静默中积蓄力量、于行动中彰显智慧的平衡。

叙述表达的延绵拓展
　　一个历史人物的人生叙述，考验史料熟练掌握和艺术凝练表达。仅仅运用不到80分钟的肢体语言进行完整呈现，难度是非常高的，尤其是涉及众多重大历史事件的历史人物传记式叙述，更是难上加难。
　　《山止川行》在叙述表达上突破传统线性叙事桎梏，通过舞段的诗意组接，串联起三顾茅庐的期许、白帝托孤的沉重、北伐征程的坚韧与五丈原陨落的悲壮，塑造了诸葛亮为国为民忠诚担当、鞠躬尽瘁的崇高形象。
　　在脉络上，从三顾茅庐时的意气风发、修筑剑门关的坚毅背影，到规划古蜀道的躬身谋算，从街亭失守时的临危不乱、空城计的从容姿态，到五丈原的孤影独白，铺展了一幅衔接个人抱负与家国命运的历史长卷，彰显出智者风范与仁者胸怀的有机统一，让历史的回响与当下的观照交织共鸣。
　　在细节处，嵌入梦境、回忆与幻象的非线性段落，以意象化肢体语言强化人物的情感张力。如白帝托孤的托付与回望，将君臣之间的信任凝练为俯身相拥的静止瞬间；又如空城抚琴的虚实相生，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镇定具象为城楼上下翻飞的袖影等，都是在虚实交织中深化人物内心世界的刻画。
　　同时，暗喻希望萌发的“春归引”、彰显血性风骨的巴渝舞等众多巴蜀元素融入剧情和舞台表现中，使地域文化与历史叙事自然交融。

艺术形式的融合创新
　　在观念变革与技术创新的双重推动下，当下的舞剧创作正不断融合创新，大胆拓展艺术表现形式的边界。尤其是传统文化题材领域，既需延续彰显历史文化的厚重底蕴，也要融入契合当代审美的艺术趣味。《山止川行》将传统文化与现代科技融合，既保留了传统韵味，又注入了时代气息。
　　在舞美上，通过光影的明暗交替与置景的虚实变幻，勾勒出蜀道的险峻、军帐的肃穆与星空下的五丈原，强化了视觉的纵深感与情感的沉浸感。
　　在编排上，将古典舞的韵律与现代舞的张力有机融合，通过肢体的收缩与延展，外化诸葛亮内心的谋略较量与精神坚守。
　　在配乐上，汲取鼓声厚重、川剧高腔与古琴音色等音韵，编织出兼具历史苍茫与心灵震颤的听觉图景。
　　虚实相生间，光影流转中，以“山”的沉稳架构与“川”的流动线条、金石之声的坚定与绵长旋律的不息贯穿全剧，勾勒出诸葛亮人生历程的宏大叙事，也构建了这部剧独特的审美体系与艺术哲学，实现了历史传承与当代审美的同频共振。
　　同时，舞剧中个体与集体身体的相互呼应，使历史背景得以建构。《山止川行》亦不例外，将人物传记升华至时代寓言的新维度，使观众在舞蹈韵律中感悟命运的沉重与理想的不灭。
　　当然，一部优秀的舞剧作品，总是在不断地打磨优化中逐渐臻于完美的。《山止川行》还面临着部分篇章转场略显突兀、叙事强弱稍失均衡、舞美呈现趋于简陋、故事铺排可再优化补充、人物塑造可更细腻深入等问题。
　　如金乌的引入和衔接在剧情推进中稍显游离，诸葛亮的人物勾勒在后半部分的独舞叙事呈现中甚至弱于司马懿等，这些有待在后续创排打磨中进一步调整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