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现代爱情的价值重构

    ——略论长篇小说《蜀女记》的人文互现

  •     

    □张帆
      潘红以其十年之功,坐得冷板凳,熬得永夜长,苦心孤诣,孜孜以求,最终呈现了这部近30万字的长篇小说《蜀女记》。我以为这会是一部比较难啃的大书:其体量自不待言,其体裁套路,就诸多传统的操作而言,往往会故作高深地将人引入迷途。然而,《蜀女记》却是出人意料地非常好读。
      按照潘红后记所言,这归功于一个“顺”字。文学的提供者只有在熟能生巧、驾轻就熟的状态下,把自己写“顺”了,读者才能看得顺、读得顺。因此,《蜀女记》给我们的第一个启示就是:长篇小说也可以做减法,减去繁复冗杂,减去佶屈聱牙,只留顺心、顺眼、顺耳……即,一个干干净净、清水出芙蓉般的文本,让写者心手双畅和读者赏心悦目,相得益彰。
      当然,这里所说的减法,并不意味着敷衍塞责的拣懒和力不能逮的应付。就其命意、选材、结体、运思与表达而言,《蜀女记》在看似不经意间,向我们传递了人本价值和文本意义相互映照的双重努力。
      扉页上,作者引用《加缪手记》中“爱情是一切事物的开端”作为全书的题记和献词。这实际上开宗明义地告诉我们:这是一部关于爱情的言说。只不过,一切言说者,都逃不过“太阳每天都是新的”和“太阳底下无新鲜事”的悖论。饶是爱情,也会令人难以适从。
      潘红另辟蹊径,用两代人物的爱情交织,演绎了现代社会纷繁复杂的人心、人性、人情的重奏与交响。
      清纯乖巧、多才多艺的80后女孩姚诗艺,是全书理想爱情和爱情理想的化身。在姚诗艺跌跌撞撞、艰难曲折而终成正果的心灵之路上,初恋朱一鸣、再恋吴小光、终恋张大伟,从其俗世层面而言,这只是三段爱情波澜的自然流淌,但略一深究便不难发现,在若即若离、扑朔迷离的恋情得失间,实则隐含了见山是山、见山不是山、见山还是山的哲理思辨和命运追问。
      与朱一鸣的校园恋,是金童玉女、白马王子般的见山是山,清澈但脆弱,所以一旦置入社会含量,纯粹的爱情便不堪一击。梦想虽然美好,但终致朦胧、误解、消弭。见山不是山的吴小光,是被尘世裹挟毁败的象征,在家庭、物欲、权利的追逼下,一段期许纯真的爱情,只能落荒而逃。作为伏笔出现的张大伟,最初给人以备胎和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感觉,但随着水到渠成的演绎,以人格光华与心灵默契而凸显的惺惺相惜,终于让两颗行星,达成了见山还是山的心心相印。
      另外一条辅线,围绕庄梦蝶、姚建军以及钱世贵、武冬梅的爱情纠葛展开。这一线索,是上辈人的爱恨情仇,如同副歌一般,与主线的主歌缠绵呼应,将两代人的选择与挣扎、忍耐与突围,以双线并进的方式纵横交错地穿织在一起,立体地勾勒了时代变迁中爱情观念的承袭与升华。
      同时,整部作品以《蜀女记》命名,显然意在宣示女性的突出要义。正如作者揭示的从蜀女的地域标签向熟女的心智标签乃至淑女的性灵和精神标签的过渡与认证,实际是确信了泥沙俱下中,那些依然可贵、依然具有生命力的基因,深沉而强大,推动人类最可珍视的部分在幽暗的历史隧道,闪射不可抑止的夺目光华。
      在物质匮乏时代,身不由己的庄梦蝶、武冬梅,是自怨自艾的林黛玉和飞扬跋扈的王熙凤般的代言者,她们的情感史,更多地淹没在苟且认命甚至同床异梦的焦虑中。改革开放大潮,打开了禁锢人们思想的枷锁,以姚诗艺、周艳为代表的新生代,诠释了新女性的独立自由和执着追求。其间,又以姚诗艺和周艳为对比,剖析了在灯红酒绿中周艳的迷惘和姚诗艺在乱花渐欲迷人眼中的顿悟与清醒。
      情之一字,所以维系世界;才之一字,所以粉饰乾坤。亲情、友情、爱情,依然是人禀七情中使我们之所以为人的根本化的性情,而爱情,依然是伴随人类生命生生不息的最朴素最深刻的话题。在这一向度上,《蜀女记》讲述的爱情史,实际也是不断裂变、不断重构的,一如与我们如影随形的生命史、心灵史。我们穿越浩渺时空,把最具价值的星辰,缀满值得仰望、值得期待的人间天堂。

分享到微信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