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生命书写如梦人生

——谈舞剧《曹雪芹》意象意境的展示和升华

□寸言
　　舞剧《曹雪芹》以“序：百年怀想”“四幕：知交京华、空劳牵挂、如梦大观、只立千古”以及“尾声”为结构，通过大量的时空交错手法，用抒情写意和直击人心的舞蹈语汇，再现了曹雪芹跌宕起伏的人生和十年泣血创作《红楼梦》的经历。
　　其实，《红楼梦》不管以什么形式的剧来表现都是相对容易出彩的，因为它本身就是虚的创作、美的艺术，是被世人传颂的经典，怎么展现都不为过。但想要在90分钟内刻画出立体丰满的曹雪芹，真的很不容易。因为，关于曹雪芹的文字记录并不多，他一生大起大落，如果不是《红楼梦》传世，估计后人很难知道如此一位才情满满、心怀大爱的曹公。
　　从锦衣玉食到贫穷寥落，从豪情满志到幻灭清醒，曹雪芹是痛恨当时的制度和世道的，但他依然坚韧、坚守、执着，心怀慈悲、心系百姓，创作了“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的《红楼梦》。
　　舞剧通过古典舞语汇，融合音乐、吟诵、书法等多种艺术形式，刻画了一个精神层面极高的人物，让观众逐渐入戏并深受感动，从这一点来看就已成功了。
　　整个舞剧的舞蹈表现形式是很完整的，有表现百姓生活热闹场面的群舞、纸醉金迷的宫廷女子群舞、充满阳刚之气的男子群舞、曹雪芹和知交的三人舞、雪芹泣血创作的单人舞以及雪芹与表妹芳卿悲悯缠绵的双人舞……古典舞语汇、蒙古舞语言、各种跳翻转的技巧，被展现得淋漓尽致。特别是双人舞在“之”字台阶上的各种托举造型定格，更是将整个舞蹈水准推向了极高的高度。
　　除人物塑造、叙事结构、舞蹈语汇等皆属上乘外，这个舞剧最好的是几个意象、意境的展示和升华。
　　一是风筝。风筝是曹雪芹落魄后开始制作的，风筝很精美，成为当时社会上追捧的一种时尚，很多人愿意花高价买。但他不卖，送给老百姓，让他们拿着风筝换钱解决温饱问题。这种善良亲民、远富近贫的大爱，让他深受百姓喜爱。
　　风筝本身就有追求理想信念的意象，虽有一条被命运和世俗牵引的绳，仍不断向天空靠近，正契合了曹雪芹的人生和追求。跌跌撞撞、大起大落，却不畏强权、不随波逐流，宁愿粉身碎骨，也要奋力一搏，拼尽全力挣脱枷锁，向往自由自在的天空（新世界）。当然，现实中的雪芹最终没能实现，但他笔下的《红楼梦》却可见追求理想的坚定信念。
　　二是梦镜。是“镜”，而非“境”。舞剧第二幕的双人舞，是在圆镜中呈现的。《枉凝眉》歌词“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道出了世间万物不过镜花水月、万千人生不过大梦一场的悲凉。梦中镜中，世中书中，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但情感和精神是一致的、共生的、延续的。
　　三是雪花。最后一幕，雪花飞舞中，雪芹怀着对现世的愤懑和失望撕书，又在雪花飞舞中和芳卿再次相遇，以戏外人的角度看着自己的年少时期和书中的宝玉相重叠。在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的交错中，展现了曹雪芹最深层的情感。
　　当雪花飞到两人头顶时，我突然想到一句话：“我想和你一直走在雪中，这样我们就可以白头到老了。”这种有些悲观的浪漫，永未实现的深情，狠狠揪住了我的心。当撕碎的书稿如漫天雪花般飞舞时，我又想起了黛玉葬花：花谢花飞花满天……质本洁来还洁去……现实和理想的落差，在瞬间化作漫天飞雪，支离破碎、冰冷苍凉。
　　此时响起了整个舞剧唯一一首带歌词的吟唱《好了歌》：“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将全剧推向高潮。那种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之感，至今还在心中回荡。
　　“这部新时代中国古典舞剧《曹雪芹》于大悲大梦中呈现大爱大美。”导演刘震说，“在时间与空间的交错中，我们更应关注到曹雪芹思想中最闪光的人文关怀，展现他对世事的敏锐洞察与深切关照，对亲情、爱情、人情、世情的赤诚与执着。”舞剧的确做到了，用导演的赤诚、演员的专业、舞美的意境，展示了大悲大梦、大爱大美。但我觉得，舞剧最好的是通过塑造这样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有爱有恨、有梦想又有挣扎的曹雪芹，带给观众的共情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