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乡的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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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 忆
    □韩玲
      离开家乡十几年了,每每到了年关,老家过年的场景便像电影一样,一幕幕在脑海里划过。
      乡下的年,差不多是从进入腊月开始计算的。每年一到腊月,“年”像个神奇的吉祥物堂而皇之地在每家每户登门而入,每户人家的女主人便开始鲜少有停歇的时候。尤其是这几年家乡变得越来越好,新春年景就成了金川街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小小的县城自腊月二十三开始,年货从街头摆到了街尾,零食干果、新衣新帽、鸡鸭鱼肉、春联、年画、灯笼……应有尽有。处处张灯结彩,办年货的人将街道挤得水泄不通,到处呈现出一派喜庆的氛围。
      我的家在乡下,农历腊月初八开始,母亲很早就会起来煮“腊八粥”,糯米、麦子、花生、核桃、红枣、大豆、绿豆,还有切好的腊肉粒,外搭几根腊肉骨头,一大锅颜色鲜艳的食材次第进入清亮亮的水花里,光看,就很美丽。比颜色更加诱人的是扑鼻的香味,一屋子、一院子都是,直馋得我们流着口水趴在灶头上,等腊八粥熟,母亲坐在灶前添加柴火,教我们念儿歌:“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祭灶神、糖瓜粘……”
      二十三说到就到,这一天是小年。母亲按习俗扫尘土、祭灶神,她选用旧了的床单把家具遮了,再用竹枝扎成的竹扫把把悬在梁上的蜘蛛网、藏在窗台后的老鼠屎、落在白炽灯上的灰尘,一一扫下来清除掉,母亲说这扫的不只积尘,更是一年里所有的不顺当,所以一定得仔细清除,来年,一切就都顺顺当当了。
      送完灶神母亲就开始熬糖了,两口大铁锅里泡满了用温水泡发的浓稠有度的玉米面。然后母亲从榆钱树下拿来生发好又晒干的麦芽,在碾缸里细细碾碎,装盘,再像点豆花一样均匀洒在玉米面上,搅匀后,加水生火,过滤,大火把糖水烧至黏稠,等到可以“吊排”后,我们炸的玉米花儿、米花儿、麦子花儿也大袋小包地拎进了院子。母亲只在锅里留下少量糖清,然后把口袋里的玉米花倒入锅中,使劲用铲子把玉米花和糖清搅拌均匀,待温度渐渐低下去,母亲便让我们洗了手,把玉米花团成拳头大小的形状搁在干净的竹筛里,捏完玉米花儿捏米花儿、捏完米花儿又捏麦子花儿,大大小小的装了糖花的竹筛一溜儿排开,气势颇为壮观。母亲则在案上粘核桃糖、鸡蛋糕。
      比起粘糖更让我们感兴趣的是扯麻糖,母亲把一木瓢熬制得稍老的糖清倒在事先绑在柱子上的擀面杖上,以极快的速度用另一根擀面杖将团成一团的糖清扯开,复又团回去,如此反复,焦黄的糖清渐渐变成了乳白色的麻糖。物资匮乏的年代,麻糖是糖中的贵族,母亲舍不得自己家里吃,总是包好,用围腰拢起趁夜或一清早敲开某户对咱们家好的长辈送去,我们总是能根据清早或晚上大门的响声,或者窗下青石板路上母亲的脚步声判断家里的麻糖所剩的数量。
      在农村总要比谁家吃年夜饭的鞭炮响得早,好像以此来证明这家人的能干程度,所以年夜饭从腊月二十九就开始着手准备,传统的九大碗是必需备齐的,炸酥肉、炸丸子、蒸烧白、做夹沙肉、蒸包子……忙得不亦乐乎。准备完所有食材,母亲便每一样取少量去给亲人上坟,寄托哀思,教导我们百善孝为先。
      除夕吃年饭是一家人的重头戏,一家人其乐融融围坐在餐桌前,待吃年饭的鞭炮声响过以后,干盘子、凉菜、炒菜陆续上桌,五荤四素的九大碗必不可少。酒是无论多少都要喝一点的,话匣子也顺着酒意打开了,一年的喜怒悲欢对着亲人缓缓说出部分,开心的事总是浓墨重彩,其余的轻描淡写或只字不提。小孩总是等不及大人们下桌,吃一会儿便“恭喜发财,红包拿来!”开始要压岁钱了。现在孩子不像我们小时候,压岁钱和新衣服都是年三十的晚上母亲叠好搁在枕上的,压岁钱倘若够看一场电影,便是无比地欢喜了。
      年饭后贴春联,贴完春联后守岁,我们把晒得极干的疙兜架起来烧火烤,一家人围着火守岁,红的灯笼、红的春联、红红燃烧的火苗映照着红红的脸膛,直到跨年的鞭炮和烟花绚丽了整个山乡,过去的一年,才算有了个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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