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暖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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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 想
□潘鸣
转眼又到年根了。故乡民间世俗的年,基调是明媚透彻的暖色。辛辛苦苦一番岁月轮回,务农的,已经把四季丰收踏踏实实捏握在手,新一季希望的种子已在田间葱郁拔苗;经商打工的,暂停了匆匆脚步,歇敛了勤奋的汗水与亲友团聚;上班上学的,都放了年假,欣喜万分,回到家的宁谧港湾。至亲归聚,济济一堂。一年来多少喜悦要分享,新岁辰多少期冀要祈愿,多少点点滴滴存蓄在心中的爱的痴语要娓娓倾吐?这样的时候,怎能不欢歌笑语喜气洋洋?
小时候,即便日子困苦,过年的欢乐也是浓得化不开的。全家蜗居敝旧茅屋,屋外风雪凌厉,屋内却一团温馨。年夜饭是简单的青菜萝卜煮腊肉,我们香香地咂得嘴角冒油;父母为几兄妹每人发一角压岁钱,分一把水果糖,个个无比欢喜地揣入衣兜。饭后一家六口围着红泥小炉取暖夜话。炉火源于十二孔的蜂窝煤,或是几截大小参差的木炭。没有火苗蹿动,熔岩一样的红,在炭块孔缝里透着灼灼之光,像摇曳的梦幻。炉台边搁置一些土豆红薯花生,在缭绕的清香里,父母为我们讲述久远的故事。就那么一个小火炉,一大家人挤挤挨挨围在一起,内心温暖恬适。
什么叫年味儿?它是由年根上那串特殊日子里山腊肉红心汤圆长寿挂面的芳香、家家户户喜庆的楹联窗花相映艳红、龙灯狮舞锣鼓喧天等多种气息融混而成的一种浓郁的乡土味,透溢着厚重的民俗暖色。时至今日,我每到大年初一的清晨都会早起,亲手往自家门楣和窗户上挂对联,贴窗花。对联的内容都是祈愿平安吉祥的老话,窗花也是传统剪纸,我却格外喜欢。那喜艳的纸色和古旧的内容,如同一坛传世的陈酿,让我深为沉醉。
大年夜,许多家庭喜欢聚在客厅围着电视看春晚。记得刚有春晚那会儿,灯光舞美道具简陋至极,台上台下连成一片,就那么两三台摄像机跟踪切换镜头。可是一个个节目是那样地鲜活生动,演员们的表演是那样质朴倾情。观众被深深地带进去,一忽儿笑得人仰马翻,一忽儿感动得泪流满面。看到格外精彩处,现场观众使劲鼓掌喝彩,齐声发喊:再来一个!硬是不要演员下场。那一份蜜意浓情,从小小演播室如涟漪一般漾向四面八方,让亿万家庭同时沉湎于年节的暖色海洋之中。
年根一天,趁着冬阳去旌湖沿岸漫步,远远看到两拨人在湖畔忙碌。一拨是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端着笸箩向南来北往的候鸟抛食。口中念念有词:要过年啦,你们也多吃点,都开开心心啊!另一拨清一色俊男靓女,在那里学着鸥鹭的姿态翩跹起舞。一问,是舞蹈学校的学生,正拜鸟儿为师,捕捉艺术灵感呢。
看着眼前一幕,忽然心中一动:新年在即,乡人多情,举手投足之间,又添一抹醉人暖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