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成都大轰炸受害者与日本雕塑家在冲绳共塑壁雕——

“反对战争，是我们这代人最后的使命”

“中国和平访问团”成员与雕塑家金城实在未完成的壁雕前合影。前排左起分别是粟远奎、金城实、达朋芳。 受访者供图

访问团成员参与“重庆大轰炸纪念壁雕”制作。受访者供图

□四川日报全媒体记者 蒋京洲
　　11月，12名中国人组成“中国和平访问团”，自筹路费，自重庆、四川、湖南等地出发抵达日本冲绳。其中，92岁的粟远奎是重庆大轰炸亲历者，87岁的达朋芳是成都大轰炸亲历者。访问团领队姜遗福，是重庆大轰炸受害者遗属。
　　粟远奎还是重庆大轰炸受害者民间对日索赔团团长。他说，“中国和平访问团”里，有大轰炸受害者、遗属，还有湖南常德日军细菌战受害者。他们来冲绳，只为以亲身经历为证，与日本雕塑家一起制作“重庆大轰炸纪念壁雕”，召开反战集会，再次呼吁日本人民：铭记历史，反对战争。
　　近日，记者联系上多位访问团成员，听他们讲述这段特殊旅程。

一尊雕塑的和平之约
　　“这次活动，要从今年5月说起。”姜遗福说。5月4日，日本社民党干事长、前众议员服部良一，律师一濑敬一郎，雕塑家金城实一行访渝，悼念重庆大轰炸遇难者，看望幸存者和遇难者亲属。他们曾在重庆大轰炸民间对日索赔案中，为中国原告提供诸多帮助。一濑敬一郎还以日方代理律师身份，直接出庭指控日本政府。
　　姜遗福回忆，参观重庆大轰炸“六五”隧道惨案史实展馆时，金城实被一尊妇女怀抱孩童向着隧道口奔跑逃命的雕像吸引，停在参观步道的阶梯上，久久端详。
　　“这尊雕像是当时重庆人民惨状的真实再现。”姜遗福说。
　　金城实对这尊雕像印象深刻，回国后仿制了缩小版。此次访渝的所见所感，让他下定决心创作“重庆大轰炸纪念壁雕”，并邀请中国的战争受害者参与和见证。

两国人民的历史铭刻
　　在冲绳县那霸市读谷村的一处展馆内，一面长墙陈列着多块壁雕。这些壁雕反映的是战争中受害平民的惨状，有冲绳大屠杀的悲剧，有韩国民众的战争苦难。
　　金城实告诉访问团成员，本次创作的“重庆大轰炸纪念壁雕”高约3米、宽约4米，展现的是在日军战机轰炸下，中国民众流离失所、悲痛呐喊的场景。完成后，将与其他壁雕放在一起，形成长卷，记录日军在二战中对平民犯下的罪行。
　　壁雕一侧，用中文刻下“愈炸愈强”四个大字。这四个字，取材于重庆大轰炸中一处残垣断壁的真实场景，象征中国人民不屈的抗战精神。
　　壁雕的空中轰炸部分，由访问团最年轻的成员——27岁的雍采薇设计。21岁时，她陪同作为“重庆大轰炸”诉讼案原告律师团中方律师的舅舅徐斌前往日本，了解到那段悲惨的历史。“我的幸福生活是先辈们的牺牲和坚持守护来的，能为他们做点什么，我感到非常荣幸。”
　　雍采薇特意把战机机身设计得非常庞大。“就是想通过这种压迫感，让观众直观感受重庆人民在日军炮火下的深重苦难。”
　　11月9日至12日，访问团成员一连四天前往金城实的工作室，共同创作“重庆大轰炸纪念壁雕”。

三位老人的“最后使命”
　　2006年，重庆、成都等地受害者以“重庆大轰炸”的名义，向日本东京地方法院提起诉讼，要求日本政府承认战争罪行，并进行道歉赔偿。2015年，日本东京地方法院驳回全部诉讼请求。2017年，日本东京高等法院维持原判。2019年，日本最高法院终审仍维持原判。
　　“战争末期，许多冲绳人民被日军屠杀，或被强迫自杀。他们和中国人民一样，都是战争的受害者，日本最高法院的判决很愚蠢。”金城实说。
　　70岁的钟传凤，是重庆大轰炸受害者遗属。“我的姑妈，临盆时被日本人炸死了。”她说，“来了冲绳才知道，日本兵在战败时杀了很多冲绳人。他们和我们一样痛恨日本兵，我们该联合起来反对战争。”
　　在日期间，访问团成员与日本当地反战人士一道，前往日本自卫队冲绳驻地举行反战集会，要求日本政府道歉、赔偿，并承诺“中日不再战”。
　　达朋芳在反战集会上，向冲绳人民发表演讲。演讲题目是“反战、正义与中日两国人民大团结”。她说，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如今，日本一小撮好战分子又想发动战争，杀戮人民，让我们再吃战争的苦、再受战争的罪。我们这些战争受害者，坚决不同意！”
　　临别时，金城实拉着粟远奎和达朋芳的手，与访问团成员在未完成的壁雕前合影，他说：“我们三人是经历过战争的人。希望把我们的遭遇告诉年轻人，不让我们的下一代再受战争的苦。”
　　“我们不为仇恨，我们是为和平而来。反对战争，是我们这代人最后的使命。”粟远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