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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性诗学的重构
——浅析黄世海诗集《蜀葵》的书写范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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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永才
黄世海诗集《蜀葵》以植物命名,却远不止于对植物的咏叹。它是一部以蜀地为经纬,以生命为内核的现代诗歌交响。诗人通过4个乐章的结构,完成从地理空间到精神家园,从自然物象到生命哲思的建构,提供了一部重构在地性书写的现代性文本。
在地书写与精神超越
诗集以“蜀葵”这一地域性植物命名,超越了单纯的地域风情展示,构建了一个从乡土物象到精神家园的完整体系。
主题呈现多层次的审美维度。首先是地理时间与历史时间的交织,其次是具象景观与抽象哲思的融合,再者是个体经验与集体记忆的共鸣。写金沙遗址,“我抓一把遗址的泥沙在手心/几个世纪都没有漏完”;写宝墩古城遗址,“瞬间支离破碎,剩下一柄石斧/从我梦中呼啸而过/又以稻粟抽穗的声音/响彻大地”;写三星堆遗址,“每一道纹路都是未解的语言/金杖仍在沉睡/等待一只穿越时空的手”,将个人经验升华为对民族记忆的叩问。
从诗集内容特征来看,首先是自然意象与人文情感的融合,第一辑“根深蒂固”宛如一株植物的庞大根系,以笔为引,探向蜀地山水内化的精神脉络;其次是生命的张力与存在的哲思,第二辑“枝繁叶茂”将视角从宏大的地理转向蓬勃的生命本体,捕捉生命原始的冲动与韧性;第三是时间的隐喻与诗意的循环,第三辑“花开花落”深入时间核心,以花卉的荣枯喻示生命的循环与美的瞬逝;第四是人文的烟火与灵魂的馨香,第四辑“香飘四溢”将自然之香升华为文明之香、灵魂之香,在《奔腾的大渡河》长诗里,将自然景观、历史传奇与现代风貌熔于一炉,将整部诗集推向开放、动态的结尾,喻示着巴蜀文明与生命力量的奔流不息。
空间叙事与内在律动
诗集的结构艺术,呈现出空间叙事与音乐性的双重构建。
诗人将地理空间进行诗学转换,从金顶、瓦屋山、金沙遗址到宽窄巷子,这些坐标被编织成既具体又超越的诗歌地图。如《宽窄巷子》《五丁桥》《岷江浪花》等,通过意象的相互呼应,构成网状的诗意结构。在音乐性层面,4辑标题构成完整的生长韵律。诗集中的不同作品,通过节奏变化形成内在交响。
空间与音乐的结合,使整部诗集既承载着浑厚的文化积淀,又保持着清澈的诗意流动。
古典意蕴与现代视野
诗集的语言艺术,展现出古典韵味与现代意识的深度融汇。
在词法层面,呈现出混成特质。将地质学术语如褶皱、断裂带与植物学名词如笋壳、树脂结合,再融入羌笛等古典词汇,构筑出独特的语感密度。
在句法层面,体现出弹性构造,通过长短句的交错运用形成内在张力。如在《达古冰川的风与云》中,“风把断层线/绣进天空”的凝练短句,与“等待三百万年的雪水/填满所有伤口”的绵长句式相映成趣。
在语气层面,更展现出控制艺术。在陈述、祈使、疑问等不同语气间自如转换,使《在桃子坪撞桃花运》的戏谑与《枯树新枝》的庄严,构成丰富的情感层次。
审美探索与技法融合
在诗歌技术上,其修辞系统由转喻与隐喻交互构成,在转喻的运用上,凭借地理相邻性建立诗意关联。如在《汉阳古码头》中,“系缆石荒芜”转喻整个码头的兴衰史;隐喻则致力于深度开掘,如《复活的根雕》将雕刻过程隐喻为艺术创造对自然生命的重新唤醒,形成多义解读空间。
拟人化手法更获得哲学提升,超越简单赋予生命而带有存在论色彩。如在《花开花落》中,用拟人手法让成都的城墙、巷陌、花木都活了起来。梅花别上单车,石板咬住花香,玉兰在火锅里发芽,整座城市在花开花落间完成诗意的呼吸。
在视角运用上,呈现灵活转换的特质。如《三星堆遗址》从“面具在泥土中呼吸”的物体内部视角,切换到“我站在遗址门前”的观察者视角,形成多维感知。
此外,还有跨文体的尝试,《奔腾的大渡河》采用分章节的散文诗形式,融合叙事、抒情与议论,拓展了诗歌的文体边界。
总体而言,诗集以其深植的在地经验与诗学视野,完成了一次对地域书写的现代性重构。诗人既沉潜于蜀地的山川肌理,又在哲学层面叩问存在的本质;既传承古典诗学的意境韵味,又娴熟运用现代诗歌的表现手法。通过根脉与现代性、物象与精神、个体与历史的多元对话,构建了一个意蕴丰饶的诗歌世界,为当代诗歌的在地书写提供了富有启示性的范式。
(《蜀葵》,黄世海著,成都时代出版社,2025年9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