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桐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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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卫锋
泡桐树,落叶乔木,玄参科,树皮灰色、褐色或黑色,叶心脏形,开白色或紫色喇叭状花。
“泡桐树中的泡,是因为树中有气泡吗?”
泡桐树由于生长期短,木材材质轻软,有很多空隙,所以叫做泡桐树。这是现在比较普遍的说法。
其实在古书中,对泡桐树的叫法不少:《尔雅》中称荣桐木,《本草纲目》中称桐、泡桐,《桐谱》中有白花桐和紫花桐之称……
从地铁红星桥站D口出来50米左右,就是成都泡桐树很集中的地方。其实,说是集中,也不过十棵左右。数量虽不多,但因有些年头,有的甚至已长到五六层楼那么高,特别是盛花期,还是相当有气势的。
泡桐树先花后叶,花期通常是三月上旬到四月初。
泡桐花,不开则已,一开,就有雷霆之势。盛花期,一棵棵20米左右高的泡桐树上,一团团的花簇,粉中带紫,慢慢晕染,饱满、张扬、怒放,流泻成一条条十几米长的紫粉色花瀑,那景象不可谓不壮观。
更妙的是开满花的树枝向河面一路垂下去,一团团粉色的烟雾就浮在江畔上了。春天的风,吹皱了水面,也吹皱了花的影子。
小情侣、老两口、闺蜜……你走过来,我挤过去,都在找位置拍照。一时间,头发,丝巾,花瓣,人们的笑脸,全都在春天的阳光里闪着光了。
两个黑发披肩、明眸皓齿的女孩迎面走来。一位白色新中式上衣,黑色长裙,黑色乐福鞋。一位紫色卫衣,蓝色牛仔裤,紫色板鞋。
脸比雪还要白的“黑色长裙”旁若无人地朗诵起了《一棵开花的树》。
无风也招展,更何况有风。不知是泡桐花的繁茂触动了女孩的心事,还是女孩的心事托风给了花。只见风瞬间而起,撩起女孩的长发,也撩动了满树的繁花。柔风中,花瀑和黑发齐刷刷朝一个方向而去。风停,它们又慢悠悠地零落回直。空气中顿时弥漫了泡桐花类似洗发水的浓郁香味。似乎只在一刹那,整条街,整条河,整座城,都是泡桐花了。
花开就一定有花落。泡桐花,花期总共二十天左右,很快将凋零殆尽。泡桐花的凋落,不是一片片、一瓣瓣,而是整个大花冠一起掉落。
想起“花开易见落难寻”“老大嫁作商人妇”的句子。
一个中年男人,独自在树下拍了一会儿照,收拾起工具后,他默默地望着泡桐花,望着河,河面上的红嘴鸥,久久不动。
晚霞上来,水波荡漾,泡桐花的倒影在水里化成了火焰。鹭,慢悠悠从树上起飞,向河面滑翔,很快就钻入这些火焰中去了。鹭滑翔的姿势,比向上的飞翔更轻盈,姿态更曼妙。
夜色上来,梧桐树旁边的店铺里,人影闪动。茶馆里喝茶的喝茶,街上,来往行人不绝。糕点铺、榴莲饼、臭豆腐等各色灯牌争奇斗艳……成都的烟火气息就在这些微黄的灯光里弥散开来。
有资料说,泡桐树已在地球上存在了若干年。成都人的这种生活,是不是也如泡桐树一样,延续了若干年?
其实泡桐树一直是四川地区很常见的一个树种。泡桐树花焯水后还可凉拌当菜吃。
可不知为什么,不管是乡村还是城市,泡桐树都越来越少了,认识它、了解它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我小时候,母亲就曾给我讲过,泡桐树看着树大,但木质疏松,不成材,是不能做栋梁的。我读书的时候,班上叫国栋的同学不少,大概是父母希望孩子长大以后都是可以做栋做梁的。
想起一个故事。庄子的朋友惠子说:有一天我和一个木匠到山里去找栋梁之材,最终木匠的确找到了一棵很大的树。很大的树,本来是可以做栋梁之材的,可惜这棵大树不直,没办法做栋,也没有办法做梁。木匠就很是生气地说,你长这么大有什么用?庄子听完哈哈大笑:如果这棵树真的对木匠有用,它早就被砍掉了,怎么还能长那么大?
有用无用,其实只是角度问题。庄子的角度不是人类的角度,是自然的角度:一棵树要长成大树,要完成的是它自己,而不是要给木匠去做栋梁。
无用之用,方为大用。庄子这样的哲学观点也是很了不起的。我们生存的义务不只属于自己,而是属于整个宇宙。
再说,看似不成材的泡桐树,其实正因为木材轻软,不仅是制作箱柜家具、飞机车船的装饰板,更以其独特的声学品质在民族乐器板胡、扬琴、古筝等制作中被广泛使用。制琴大师何夕瑞还用泡桐树制作完成了有名的“何氏三圆琴”。
我希望,再过十年二十年,我拿出今天拍下的泡桐树花照片时,有人告诉我,这样的美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