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植川剧传承创新的根脉
——从新排《玉簪记》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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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德锦
《四川省川剧保护传承条例》出台后,全省宣传文化部门、川剧艺术工作者和社会有识之士积极行动起来,探索传承创新,推出不少传统优秀剧目。其中,新排的传统高腔大幕剧《玉簪记》令人耳目一新,既有传统经典的本味韵味,又有现代观演方式的新切入,充分展现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内涵和魅力。
删繁就简:老戏精耕“观演新”
《玉簪记》源自明代传奇,为旧时戏班常演的川剧十八本之一,亦是体现川剧“三小”(小生、小旦、小丑)表演艺术特点的代表剧目之一。
该戏讲述道姑陈妙常与书生潘必正,因一见钟情而冲破清规戒律,互赠玉簪鸳鸯坠作为定情信物的爱情故事。《玉簪记》中的《秋江》《逼侄赴科》常作为单独的折子上演,并获诸多赞誉。然而,全本大戏却有40多年没在川内被搬上舞台。
这次将原本三个半小时的大幕戏《玉簪记》做了加减法,删去内容重复、曲牌相同、晦涩难懂的唱词唱段,以及对情节没有推动作用的部分,增加了《越窗私会》小生表演的重要场次,用两个小时,向观众呈现出一台川剧经典作品。
新排《玉簪记》不仅打通了演员身体叙事的合理性,亦充分展现出表演者唱念做打的功力。诙谐的身段动作、通俗的白话唱念,不时引发观众喜、悲、笑、喧的情感共鸣。
新排《玉簪记》从巧思细作切入,在排演细节上做足功课,哪怕一句唱词的强弱分配,一段帮腔节奏的抑扬处理,一则身法程式表演的力度控制,一帧人物情绪表达的张弛把握,每一个砌末道具的设计、摆放,上下场的迁换速度,都得在剧演的情理、情节、情境乃至有效表演时长的规制中,进行反复推敲、斟酌、苦修、打磨。
运斤成风:精耕程式“技艺新”
在《玉簪记》中,《逼侄赴科》一折是川剧小生最具代表性的剧目之一,也是川剧小生演员参评梅花奖的主要剧目之一。著名川剧表演艺术家晓艇于1984年在首届中国戏剧梅花奖中,就表演了这折戏。
此次新排《玉簪记》,主角潘必正由梅花奖得主肖德美携其徒弟王裕仁共同出演,这既是对传统川剧的致敬与传承,更是川剧人“传帮带”精神的体现。
川剧表演重在学习与运用表演程式,且有“会、好、精、绝”4字纲要。“会”与“好”是针对学习程式,“精”与“绝”针对运用程式。运用程式忌讳死搬、堆砌,不在于多而在于精,既能很有力、很鲜明地表达人物的身份、气度和内心活动,又要吻合音乐曲牌的节奏,还要注意角色间的身段配合,共同构成精美的舞台画面。
如在《逼侄赴科》一折中,肖德美饰演的潘必正在姑母的逼迫下,与恋人陈妙常离别时,用了踢前襟、顶小襟、蹬后襟“三飞襟”的小生褶子表演程式,表达潘必正对陈妙常的离别之情。让观众在领略程式技巧之美时,也把一个风流潇洒、温文尔雅的书生形象表现得栩栩如生。
“戏无理不服人,戏无情不动人,戏无技不惊人。”演戏,表演不合理便不能服人,表演不合情便不能动人,合情合理,才能使人感动和信服。所谓“三生当不到一熟,三熟当不到一精,三精当不到一随”,即是川剧表演技艺传承的至高要求,先熟而精,上乘则为随。这个“随”,即是在精耕的过程中达到风韵天成的艺术境界。
一代代川剧表演艺术家,正是在不断耕耘总结这些“点得醒”“定得住”的表演技艺,将其运用于情理中,保持人物角色的个性特点,在揭示人物内心活动最隐秘之处、表现人物思想情感极强烈之时、剧情跌宕突变迈向高潮之际,构成川剧表演艺术的闪光点,成为观众为之鼓掌、叫好的动容之处。
厚积薄发:地域文脉“传承新”
《玉簪记》由巴中市恩阳区川剧艺术团历经数月打磨呈现。恩阳历来被称为“戏窝子”,“恩阳河派川剧”曾吸引着米仓道上的商人小贩、运帮船工,只待锣鼓一声响、高腔一声吼,就见桌上一盏酒、椅间一壶茶,人们聊上日月开天地,醉谈古道情和义。
“恩阳河派川剧”不仅丰富了剧团的剧目库,也强化了川剧与地方文化的紧密联系,体现了戏曲艺术在地方文化传承中的重要作用。川剧就像一条流淌的河流,滋润着恩阳民众的生活,成为不可或缺的精神需要。
恩阳这次新排川剧《玉簪记》,目的在于体现《四川省川剧保护传承条例》成果,通过实践让这一珍贵文化遗产得到保护传承。在排演《玉簪记》期间,创作团队开发了红梅玉簪戏剧文创产品,展现了传统工艺与现代审美的结合,为传统戏曲文化的活态传承提供了新路径。从私家戏台到公共戏楼,再到如今的旅游热点,恩阳“戏窝子”的发展历程,展示了在保护传统与适应市场间找到的平衡和动态赋能。
由新排《玉簪记》的精彩呈现,我们看到川剧保护传承创新之路在于:剪不断的文化脐带,使传统精义得以赓续;磨不尽的文化技艺,使经典剧目再获新生;舍不了的文化依赖,使受众群体提升品位。
当巴蜀大地遍敲川剧锣鼓、五腔共鸣,走进社区、走进校园、走进景区、走出国门,作为国家级非遗的古老剧种,就一定能和着新时代的节拍,踏上广阔而闳丽的艺术生命长青常新大道。 (作者单位:四川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