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工地里长出的儿童诗

    ——读罗盟儿童诗集《白鸟与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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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帆
      作为巴金文学院签约作家,醉心于文学而颇富才情的罗盟,已先后出版《守望未来》《从十九到二十六》等3部长篇小说,并发表多篇短篇小说,这次出版的竟是一部新颖别致的儿童诗集。这样的文体跨度和写作反差,实在令人意想不到。
      罗盟的儿童诗写作,是发乎本心、水到渠成的自然真诚的写作。
      不可否认,在当下语境中,青少年尤其是儿童世界,文艺诸门类的创作生产,呈现出毋庸讳言的双向尴尬。一方面,孩子们急需的适龄精神文化产品,大有“真空”之嫌,逼得许多小脚穿大鞋;另一方面,许多利益趋同下的倾销式“灌水”量产,又在“量”的假象下难抑“质”的苍白。因此,创作的真诚和纯粹,几乎成为极为稀缺而难能可贵的前置圭臬。
      罗盟写儿童诗,源于对生命本能的质朴呼唤。成为人父,他的生命空间豁然开朗,一个全新的未知领域,突然从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开始,一朝一夕、点点滴滴冲击他的视域。生命的新颖和奇特,在矫正思绪的同时,也赋予全新的语感。仿佛在孩子身上,他重新发现了自己,因而,用返老还童、返璞归真的童心,找到了生命的弥合与新生。
      可以说,罗盟渴望以写作成为孩子和赤子,是他潜心回归童话、回归儿童诗的生命必然和生命自觉。正如他在后记《孩子,我在努力成为你》中吐露的心声:用你的大眼睛,发现缝隙里长出的小黄花;像你那样来到树下,守望着小小的鸟窝;我开车奔驰在快速路上,内心里仍然有个你;我坐在办公桌前,多像认真做作业的你……
      父与子形影不离的合体效应,与其说是一种心有灵犀的感应,不如说是牵挂萦怀的情感结晶。从日有所思到夜有所梦,父子情深的一首首赤诚之作,便跃然纸上。
      罗盟的儿童诗写作,是从终日劳碌奔波的建筑工地崛起的一座精神大厦。他本身就是一个赤膊上阵的建筑工:从最基础的砖瓦,到层叠的高楼;从生涩的施工员,到熟练的管理者……他熟悉工地上的所有流程、所有门类、所有人群,也熟悉掺杂其间的所有心酸挣扎、所有幸福甜蜜。
      在电光石火、短兵相接的体力撞击下,他潜藏至深的文人情怀、诗人气质,也得到深刻的浇筑与提升。在坚硬的工地,他以诗之名,找到心灵的柔软栖居。因此,他的职业显像和志趣隐形之间,不是分裂式的剥离,而是妙然神会的恰切。也许,这是身体重压下心灵减震的应急变通。但对罗盟这样一个训练有素的写作者而言,他以诗歌而不是小说、以儿童诗而不是成人诗显现,无疑是刻意为之“举重若轻”的写作探险和甘愿如此的“情有独钟”。
      他写“安全帽”“烂尾楼”“砖”“工地大门”“塔吊”“安全网”以及“小哥”“小花”“蜘蛛侠”“当代后羿”等一系列成建制近距离观照建筑工地之物、之景、之人的佳构,是整本诗集最亮眼的部分。他的这种贴近式写作,是向底层、接地气的现实主义写作。这既是选材的眼光独到,是迄今为止儿童诗写作领域绝无仅有的大胆尝试,也是忠于生活、忠于内心的直抒胸臆。
      与那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天马行空或浮光掠影的无病呻吟不同,罗盟的题材开掘,是在这片血脉相连的大地上试图超越钢筋水泥的丛林包围、重建理想精神家园的一种突围。因此,当我们叩问诗人“写什么”的时候,我们实际关注的,更是诗人们“为什么写”。罗盟的选择,给出了掷地有声的回答。
      罗盟的儿童诗写作,是充满童真童趣的新鲜活泼的写作。儿童诗作为一种特殊文体,有其严格甚至苛刻的表达限制。无论立意、选材,还是结构、篇幅,甚至语言、节奏、韵律等,都有超乎寻常的要求。尤其是在想象力、创造力方面,是否具备诗性,是界定儿童诗写作是否成功有效的终极标准。
      罗盟有写作长篇小说的深厚功底,因此长于叙事的前期准备,也不露声色地潜移到了儿童诗写作中。强烈的叙事特征,既与儿童的身心特征相符,又与儿童对语言的感知兴趣高度契合。从开篇之作《树梢里的秘密》起,我们便不难发现罗盟对悬念、细节、画面、动态等这些叙事手段综合利用的驾轻就熟。“没有人会注意/一只鸟飞进飞出那树梢/更没人看见/它嘴里衔着干草……”干净利落的白描手法和定格推拉的镜头语言,活化出寂静清幽的场景。而耐人寻味的“秘密”故事,正在那里悄然发生。
      紧接着的《雨哗啦哗啦》《发呆》《蜗牛》等纯儿童视角的作品,则彰显了在谋篇布局中“戴着镣铐跳舞”的结构规范。重章叠句的传统手法,由于植入“守菜摊的老爷爷”“还在搬家的蚂蚁”这些当下情境的变奏,让循规蹈矩般的篇章,在利于诵读记忆的同时,又增添了时不时宕开一笔的阅读感。
      当然,说到底,诗,包括儿童诗,抒情才是第一要务和本质特性。因此,抒情、抒真情、真抒情,是检验诗歌成色的试金石。《孤单》《弟弟》《今晚,爸爸要回来》《门缝》《门神与爸爸》等作品,将亲情、愁情、离情甚至悲情,表达得淋漓尽致,感人至深:“一年的期盼浓缩在今晚/今晚,爸爸要回来”“小车的声音远去了/积雪在嘀嗒嘀嗒中融化……眼泪模糊中,我终于/推开门缝,奔了出来”“我又盼着爸爸回来/看着爸爸/焕然一新的身影/看着爸爸/再次贴上新年的门神”。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担当,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追求。绵延无尽的,是我们对未来、对孩子的执着奋争和幸福期许。那里,是我们所有离合悲欢的源头;那里,也是我们所有梦想的诗和远方。愿为所有孩子,营造诗意的乐园;愿所有的孩子,拥有诗意盎然的岁月静好。
      (《白鸟与闪电》,罗盟著,华文出版社,2024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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