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猛河尖叫的浪花守住本心
——刘顺洪新诗集《黑水叙事》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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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正林
捧读刘顺洪的新诗集《黑水叙事》,遥远天台山的诗僧寒山竟然无端地与这位圆脸诗人重叠了。
今年春,与刘顺洪见面。握手间,一张圆脸,一副古相,似在哪里相识。恍惚间,袅袅香缕,钟磬悠远,庙堂江湖,在灼热被阻隔的悠凉里,是1000多年前的诗僧寒山。
1997年,美国小说家查尔斯·弗雷德写了一部长篇小说《寒山》,扉页上引用寒山的诗:“人问寒山道,寒山路不通。”2003年,小说被拍成电影《冷山》。
由此,寒山、刘顺洪、查尔斯·弗雷德这3位穿越古今异域的人,就重叠在了一起。黑水县芦花镇,是刘洪顺诗歌的分水岭。高原提升了他的眼界,开启了他的诗风。我读过他此前的诗集《梦中的风景》,单从诗集名上来看,有时尚风,写法上要内敛前卫一些。但在我的审美里,《梦中的风景》是《黑水叙事》的铺陈,包括诗集名和炼金术般的出句与酿酒似的诗歌语感语境。《黑水叙事》是一个果,玩遍技巧才深谙无技巧。
“前往黑水的路上/包车一个劲儿穿梭/隧洞忽明忽暗/我望见蓝天如碗大/白云站在山顶/河水是一个思想深邃的人……”诗集的第一首《支教路上》就把我给吸引住了。去过黑水一次,上天对那方山水确实眷顾。
文学的现实主义就是要对生活诚实,对一方水土的诚实的心有多深,决定了艺术高度。这就是刘勰和王国维之所以把历代“诗贵情”放在首位,如果“情”是矫情,读者的眼光是会勘探的。
“提着星辰,行走在洛哩措/风是道具,水是道具的一部分/彩林是主角,在奶子沟上演/亘古不变的剧目/比如藏族风俗,比如红军在黑水”(《洛哩措》),这使我想到唐代边塞诗人卢照邻、王之涣和当代新疆诗人沈苇,他们的诗都有明显的诗歌地理标识:卢照邻、王之涣的大漠孤烟,沈苇诗歌的新疆风物人事。
刘顺洪的诗是黑水的山风与山风雕塑的脸膛身影,他的诗歌具有明确的诗歌地理特征,就是写给黑水这块神奇土地的,包括司大爷黎大爷、玉米、彩林和茶马古道,都明显地为这部诗集打上了诗歌地理标识。
读得越深,越佩服刘顺洪诗歌炼金术般的出句。“黑水对岸的茶马古道,上下弯曲/残留的痕迹不能叫路/真正的路从浅草下挤出/有着片石,唱着牧羊人的歌谣/那些片石的骨头被风吹软……”(《幸福》),阅读中,我发现诗人的出句中几乎没有像、如、似、仿佛等比喻词,用的多是动词。这样的出句法,我在张二棍和广州青年诗人李鑫的诗歌中常读到。《幸福》诗中的挤、唱、吹、牵、连等动词的妙用无穷,源于小说的人物雕刻,其会意与类比的语义延伸不差于比喻,还更简洁。
《幸福》后几句:“猛水河彼岸来的车辆/一头牵着黑水,一头连着山外/把古朴的羌寨习俗/与新时代文明连成生态/大道,才叫幸福”,与前几句形成无声的映画,古老向文明走来的大道,这不是一般诗人的诗之眼能看到。
“徒步热拉村四好路/听见灌木丛的鸟在谈天、谈地/谈生死。它们的声音难以翻过山、快过风,超越我心率/如此温文鸟鸣,比之浮躁的黄鹂、八哥、杜鹃/竟然是真实生活的告白/看到村委会墙上的标语/住上好房子,过上好日子……/我知道,余生需要/一停二看三缓行”(《徒步热拉村》)。这大智若愚的圆脸诗人居然听得懂鸟语,通过鸟语发现了生活的诗意。藏寨人家“住上好房子,过上好日子……”,并叮嘱自己在这梦想照进现实的乡村振兴中,诗人的脚步要慢下来,捕捉住这火热而多彩生活中的新诗篇。
诗集98首诗,是灵感与生活的切入。诗僧寒山的两句诗忽闪出来:“泯时万象无痕迹,舒处周流遍大千。”先前思忖标题的我眼前猛然一亮,就像诗人笔下扑面而来的猛河水的浪花,在时代变迁中,我们都需要守住本心。
(《黑水叙事》,刘顺洪著,成都时代出版社,2024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