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生活的反思与精神解构

——读散文集《老家什》

□谭旭日
　　当下乡村，老家什是乡土生活记忆的内核。老家什渐行渐远，某种程度上是对当下乡土生活的精神解构。黄孝纪的散文集《老家什》一书通过对老家什的书写，解读了乡村生活立场的重构。
　　《老家什》第一辑“劳作篇”，主要书写湘南农村的劳作记忆。锄头、斗篷、蓑衣、四齿锄、诱蛾灯、草帽、禾镰、头、镰刮、斧头、菜镰、磨刀石等老家什，每件都与田野、乡土、阳光、柴禾及农人息息相关，与这些朴素生活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在湘南乡下，这些老家什是被赋予生命形态的。它们鲜活灵动，每个老家什都能挖掘一段寻常百姓的喜怒哀乐，讲述传统农耕生活的家庭故事。纵观作者的写作手法，无论是人物故事，还是乡土生活历程，无甚奇异，给人的感觉却是，湘南农耕文明与生存的故事是源源不断的。
　　写作有时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你以为高明的写作技巧，或者高深的思想奥妙根植于作品，并赋予作品以灵魂，却忽略了乡土的本真。很多时候，作者的平铺直叙，更隐藏着生存的秘密，以及有很多未知的秘密和想象难以抵达。所以，很多人把熟悉的生活变得陌生，把陌生的生活变得支离破碎。恰恰在这样一个高度写实的时代里，作家必须抛弃悬念，以真实还原生活，以朴实还原一个时代的语境，方能显示出作家的真本领。
　　“炊饮篇”打开了一个独具地域特色的饮食文化世界。湘南的很多炊饮器具，外界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生活在湘南农村，尤其是在作者的故乡永兴、邻县安仁、邻市耒阳，以及株洲地区的炎陵县、茶陵县，都大致相同。
　　铁锅炒菜，铜茶壶煮茶，围炉夜话。还有火钳，在灶火通红的岁月中添持温度。油糍粑灯盏，打捞乡土美味。这些老家什的背后，隐藏着一个时代的生存境况。时至今日，湘南乡村的很多游子走南闯北，一直在生活的追寻路上，或多或少携带乡土美食，以期在生活拼搏的路上，寻找对乡土的谦卑和敬畏。他们生怕丢失乡土，丢失对传统的敬畏。
　　这些乡间炊饮故事，其原生态的健康，丝毫不逊色都市的豪华宴席。在砂罐中，乡土中草药所发挥的魅力，油盐罐里的乡土味道，都是更为健康、更为尊重传统文化与文明的写照。敬畏自然，敬畏生态，与自然和谐相处，如今已渐成共识。
　　“起居篇”所书写的生存状况，更像是对湘南乡土底层的关怀和对照。作者最大的贡献，是通过作品的外在表述，呈现出对内在生存景象的剥离与探寻。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湘南乡土生活，物质条件无疑是简陋的。但人与人的相处，却更为纯粹。扫把、搪瓷杯、草席、秆铺、蒲扇、瓜勺、搓线瓦、顶针、煤油灯、烟筒、草鞋、挂锁、火把、手电等，这些老家什背后生活的真实性，具有一定时代的使命意义。
　　湘南农村红白喜事，房屋起造，村俗是千百年流传下来的。铁管枪、鸟铳，在特殊时期为人们守护家园，谋取幸福，换来太平盛世与安宁。而红绳篼、滚铁环、滚珠车，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少年生活记忆。比起当下的物质文明，那种快乐的精神依然存活，甚至是湘南乡土文化与人性的重构。
　　在“公用篇”里，从作品的结构上看，石桥、江坝、凉亭、石板路、水圳、老井、瓦管、朝门、糍粑舂、石磨等，写的是湘南乡村公共秩序的范畴。这段文字的触角是特别的，描写的结构正是湘南乡村公共道德与伦理的共建。
　　需要注意的是，作者所写限于当时的物质条件，应从另外一个角度解读这部作品。改革开放后，湘南农村群体生活发生变化，与之相关的社会关联属性有了历史性的变革。在发展与进步的现代化农村进程中，老家什日渐远离农村生活。这个社会性问题，体现出作者是敢于并善于辨析乡土审美的观察者。
　　而我从《老家什》的字里行间，还读到另一种体会。那就是，作者把自身的经历和烂熟于胸的湘南生活场景沉浸笔中，写就了这部乡土生活的力作。（《老家什》，广西人民出版社，2023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