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诗要写得像鸟一样轻

    ——李瑾诗集《倾听巴赫和他内心的雪崩》阅读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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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薇
      通常而言,写诗的人都是“精神”要素捕捉能力很强的人,能在寻常的一瞬间看见不寻常的火花。
      海德格尔曾对诗歌语言这样评价:“诗绝非是把语言当作在手边的原始材料来运用,毋宁说,正是诗首先使语言成为可能。诗是历史的人的原初语言,所以应该这样颠倒一下:语言的本质必得通过诗的本质来理解。”他还说:“诗意让敞亮发生,并且以这种方式使存在物发光和鸣响……我们必须学会倾听诗人的言说。”
      在我的阅读印象中,李瑾的诗歌深刻地诠释了上述观点,他的作品或者说语言,是舒缓又耐读的,因带有个体命运独特的光芒和生机,让作品呈现出“发光”和“鸣响”的质地。
      很喜欢“干净”这个词汇,我觉得用来评论李瑾第五部诗集《倾听巴赫和他内心的雪崩》或者说全部诗歌也非常恰当。他的诗歌情感纯度很高,且不拖泥带水,表达出来的是空灵而细致入微的情感或感触。正如卡尔维诺说的:“诗要写得像鸟一样轻,但不要像鸟的羽毛一样轻。”评论家陈超也认同这样的观点,认为真正的诗歌应该是“轻逸”的,不一定要沉重、艰涩,郑重的“轻”才会带来艺术意义上的轻逸,草率的“轻”带来的常常是轻浮。李瑾诗歌的意义属于前者,是郑重的“轻”。
      实事求是地讲,世界并非为某一个人量身定做,置身其中,每个人都需要寻找恰到好处的、轻逸的位置,而写诗正是表达对这个世界的态度的最佳方式。
      如《春暖花开,不如一人独坐》这首诗歌,短短八行,包含了诸多元素,信息容量很大。一个季节中最美的一天,他想起一些熟悉的人和事——无论多少年过去,风掀起衣角、光照耀内心的那一天,是令人温暖和满足且难以忘怀的短暂一瞬。诗歌中,不是“我”移动,不是花移动,而是山脉在移动;抬头看见天空的白云,不仅仅是白云,还有逝者在白云之间隐没,这就扩大了范围和意义。
      当我读到“看见逝者在白云间出没”这句,内心突然涌起莫名的触动。逝者可以指故去的亲人,也可以指喜欢的故去的某类人,心中想起来他们,就会在云端看见他们的身影,并怀念起他们在人间留下的雪泥鸿爪。
      在《栖居》中,李瑾写道:“很小的时候,掀开一块瓦片便会飞出/几只蝙蝠,它们极速地掠过屋檐,就/如同黄昏长了/翅膀,一下子进入夜幕/夜幕那么小,就在窗户边上,就在和/天际连接的一扇门上,正等着谁敲击/这么多年了,瓦片都换成了高楼大厦/但我依然携带着黑暗,以便蝙蝠随时/降落,又随时起飞……”
      我猜想,因李瑾小时候对瓦片、蝙蝠这类“乡愁”式标签有独特印象,长大后尽管蝙蝠不见了,瓦片变成了高楼大厦,但他在城市中还是怀揣着对蝙蝠这个盘旋在故乡天空中的情感对应物的想象,怀揣着一片善意的、有温度的“黑暗”,以便蝙蝠或者说自己这个游子随时起落和飞翔。这意味着,在他的生命/诗歌里,善于通过某类有灵性的意象,帮助自己和读者延长对美好过去的回忆和追思。
      田野曾说:“写作不是描摹世界的表象,而是让‘存在现身’。诗人潜入对象的内部,将对象‘从它自身中解放出来’。”通过阅读李瑾的作品,我感觉一个出其不意的光斑就能让他灵机一动,让文字或者说生命在纸上流淌,像小溪一样,自然而然。他巧妙的体察和写作,让万物相互拉近距离,刹那间有了温度。李瑾曾经表示:“诗歌之伟大在于,她使内在个我的敞开成为可能。”正是诗歌或者说语言,让他会跳跃的、飞翔的本我淋漓尽致地展示出来。
      此外,李瑾“觉察世界的情感悸动和隐秘体验”也都在诗歌里,通过诗歌,让一些静止、废置的画面有了动感,有了坡度,有了光芒,有了温馨和感动。必须指出,李瑾对诗歌有自己的写作规律和处置模式,即用诗歌建立一个丰富的精神宇宙,表达的不只是独到的观察和记录方式,还有独特的表达或创作方式。
      “当世界动荡之时,诗歌一定是他精神的驻足避风之所。”是的,有这样一本小巧精致的诗集捧在手里,一个心领神会的读者也就有了自己的避风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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