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0天府周末
33年前到川报“赶考”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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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鸣
清楚地记得,那个来自四川日报编辑部的电话是33年前春分那天上午打到中共什邡县委宣传部的。
那时,我是宣传部新闻干事,打电话找我的是时任报社经济部主任的罗老师。罗主任直奔主题:四川盆地春耕生产已拉开序幕,中央高度重视农业,连年下发一号文件强调农业农村工作,当下乡村基层实际情况究竟如何?农民有怎样的喜忧?为此川报策划了一项深度报道,要求我和其他几位基层新闻干事立即沉下一线,深入采访,三日后带上鲜活素材到报社集中讨论,形成深度报道,并特别委托我负责总撰成稿。电话最后,罗老师说,这次召集组织全省骨干通讯员担纲重点报道,还带有专业水平测试的意思,能力出众者,有可能被推荐选拔调入报社。
放下电话,内心充满感激,也心怀几分憧憬。接下来几天,我精神饱满,骑着自行车,在什邡农业主产区跑了大片乡镇村组,细观田间地头春耕现场情况,与庄稼汉子和镇村干部促膝交谈,到供销社调查农资储备情况,尽量充分掌握第一手材料。几日后,与来自全省各地的其他六名新闻宣传干事一起赶赴报社。
报社编辑部大楼在进大门右侧,是一栋老建筑。旋转楼梯漆色斑驳,一些楼板已因年久疏松,踩上去吱嘎作响。一连两天,在二楼经济部的大办公室,基层宣传干事们与编辑围绕一大堆饱蘸鲜活气息和泥土芬芳的采访素材热烈讨论。先逐一分享消化原汁原味的材料,再从中取舍、以此为据,对专题报道策划方案进行调整修订,确定报道文本内容版块。报社分管副总编熊老师也拖一把旧藤椅过来,兴致勃勃地加入讨论之中。编辑部给我们每人赠发饭菜票,吃饭时与老师们同去食堂排队就餐。午、晚餐一荤二素,十分可口。晚上住宿报社内部招待所。一间屋子几张木架床,大家挤在一起兴奋不已、谈笑风生,交流到深更半夜还无睡意。当时报社的条件很简陋,可我们置身其中,却感到一种亲切而朴实的温馨。
两天后,其他六人离开了,独有我留下。罗老师亲自带我完成后续成篇工作。我像个应试的考生,先独自耗时半天,将所有素材和采写提纲进行融合,理清思路,然后下笔,很顺利地完成了这篇综述性通讯稿。自认为写得生动,很接地气,心中有几分抑制不住的得意。罗老师透过近视眼镜对长长的初稿细看一遍,毫不客气地指出:稿子还有瑕疵,得再下苦功琢磨修改。他拿起红色蘸水笔,对文稿相应的段落字句作出标注或短语提示,逐一指出:文章对多地区素材的组合表述不够连贯自然、有断裂感,缺少对国家农业农村工作宏观政策的背景交代,春耕现场感氛围烘托不够,还有几处错字病句……
“考卷”被当场打回,心里陡然凉了一下。细细品咂,罗老师确实指点得很精心、很专业、很坦诚。再无二话,当夜在招待所挑灯“开夜车”,对稿子又作了反反复复地修改打磨。次日待报社上班后,怀着忐忑的心情,再次将修改誊抄得工工整整的稿子交到罗老师办公桌前。他接过去,透过眼镜逐字逐句反复审看了两遍,终于默默点点头,贴上处理笺,在右上角上很端正地写下四个字:“同意刊发”。当年3月17日,这篇题为《乡下归来话“冷”“热”》——七位通讯员跑田坎实录的近3000字通讯,在《四川日报》头版显著位置刊发。报道因贴近实际,具有一定深度而受到广泛好评。
后来因种种原因,自己调入报社的意愿并未实现。但这次“赶考”经历的一幕幕场景,却在脑海里留下不可磨灭的记忆。我与四川日报的情缘与日加深,即便后来调离宣传部门、轮换多个岗位,仍一直坚持投稿,与一些老报人深交为莫逆挚友。
那年“赶考”结束,离开报社时,经济部赠送我一个印有四川日报徽章的精美笔记本,我把它珍藏在书橱里保留至今。每每目光触及,就想起那些温暖的往日时光,想起那些曾经既指教我用心为文、又启迪我踏实为人的老一代编辑记者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