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门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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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平小东门。
□梅冬 文/图
沿凯江东行,一路蜿蜒,经回龙,到三台西平。
入西平场镇,由一个长坡而下,顿感西平不平。顺长坡直行至凯江边,则豁然开朗。偌大的停车区,仅一辆汽车停放,我们在停车区C位停车,下车即有开阔之感,大步走过广场,到凯江河栏杆倚站。河道很深,水少,只在河道中心铺展成平展的水面,泛着波纹,粼粼东行。对面的山势陡峭,山的一侧隐约有一条小道,同行的王先生告诉我,原来这里是过渡船的。我脑子里立刻想象出山那边高岩寺旁边的迴楼里走出的女子——我的外祖母,民国末期出嫁时,应该就是从这里过渡船站上我此刻伫立的位置,然后一路向西,嫁往中江石庙乡罗汉沟。人的血脉就如水脉一样,随着人的流动去往出生地以外的地方,然后再延续。
下游不远处,有一座桥,凌驾于两山之间,如横空出世。桥墩与桥身全是石头砌成,4个大拱的肩上各有6个小拱,这是中国式桥梁的特点,造型优美到让人膜拜。
我们走近“小东门”时,刹那间穿越到一百年前。城门是传统的拱门,拱门正上方是端庄的隶书繁体“小東門”三个字。城墙是黄石所砌。城墙厚,从小东门穿过,仿佛是穿过一间房子,进门的右侧是几步石阶,阶上有一道木门,门上挂着一把明锁。木心说过,“你锁了,人家就懂了”,于是,我们也懂了。再往里走,是石板路面,两边是老式的青瓦房,檐下有窗,窗外晾晒着衣裳。一道门外有两个中年男人手拿钢钎在修整路面,旁边的孩子在地上挑拣着石子。如果“驱车上东门”,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一辆窄窄的马车从小东门里穿过,去往我们刚才到达的凯江河边,过渡船,再走上对面的山坡,赏坡上的一树树红枫,看那艳丽的红是不是杜鹃所泣,然后煮茶或者煮酒,与长风干一杯,兴尽方归。
我在原中江师校常曦文先生的一幅油画上见过西平的小西门,和小东门的格局相似,也是这样温文尔雅又端庄的姿态,旁边有一树枯枝,树旁是一间装板老屋,屋前有一小块菜地。在冬日景象下,菜地里的一抹绿色格外醒目。从那时起,西平的小西门就走进了我的心里。
小东门与小西门,那些条石在这里集结,筑而成墙。从嘉庆九年(公元1804年)补修算起,这些石头在这里已经待了200多年,历经风雨,世事沧桑,石头是不会说话的,否则,它们会像老人一样不厌其烦给我们讲述过去的事。
门是中国传统建筑的重要部分,门是出入通道,更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如今依稀可见的城门,更是现代穿越历史的载体,是链接古今的一个标志。没有了城门,历史就少了厚重感,亦少了令人追忆的魅力。面对西平小东门,我的脑子里浮现起历史上各种各样的门。想起当阳城,关云长手执偃月刀横立其门,喝退曹兵的英雄豪气;想起走进故宫,目睹亲手抚摸过的厚重森严的紫禁城门……那些形态丰富的门钉、门匾、门簪、门联、门墩、门环以及铺首,无一不在向我们无声地讲述着传统文化的丰富多样性。
距离小东门不远,有保存至今的城墙,和城墙上被封的小拱门。那真是一段完好的城墙,可惜它那么厚重久远,却被遗弃在喧闹的旁边,日日目睹人间的熙熙攘攘。一道无门的大门,让我们一眼看到嘉庆五年(公元1800年)时为镇压白莲教冉文俦等农民起义而修建的粮仓,当年,这里存放过三台、中江两县的粮草。这里,曾经热闹非凡。那些人,也曾努力如我们一样地活着。如果换上旧时的衣装,在这个环境里,无须用文字语言描述,那就是鲜活的“旧时光”。
到西平,与小东门完全是一场意外的遇见。一个乡民口里普普通通的俗称观音场的西平场镇,却有着如此厚重的历史遗迹和触目可及的乡风乡俗,传统文化就那么直观地扑面而来。我想,初见美好,再见,便是拜访故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