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超碳一号”成功商运,新技术实现更高效的能量转换

    发电告别“烧开水”,咋做到的?



  • 超临界二氧化碳发电机组。 核动力院供图



    “超碳一号”正式投入商运。四川日报全媒体记者 宁宁 摄

    □四川日报全媒体记者 宁宁

    工作原理
    接单“揽件”
    从热源处“揽收”巨大热能

    极速“配送”
    带着热能高速冲向涡轮机

    “卸货”发电
    膨胀做功将热能高效转换为电能

    “返程”冷却
    完成任务冷却后恢复初始状态,在压气机的驱动下继续投入“配送”

    何为超临界二氧化碳?
      液、气两相相界面消失的状态点就叫临界点,物质超过该临界点后的状态就是超临界态。当二氧化碳温度超过31摄氏度,压力升高至73个大气压以上,二氧化碳就进入超临界态

    为何选择二氧化碳?
      既像液体一样具有高密度,又像气体一样具有低黏性、易压缩。处于超临界状态的二氧化碳是发电的“天选之子”——相比水“力气”更大,做功能力更强

    未来前景怎么样?
      该技术可与各种热源组合成发电系统,在火力、核能、工业余热、地热、生物质等领域发电,构建千瓦级至千兆瓦级等不同功率等级的模块化、智能化发电机组

      以电为代表的能源是人类文明进步的基础和动力。我们获得的电,70%以上使用传统蒸汽发电技术。在发电过程中,水是能量传递和热功转换的工质,但在系统复杂度、效率、响应速度等方面已难以满足时代需求。于是,科学家们将目光投向超临界二氧化碳。
      12月20日,全球首台商用超临界二氧化碳发电机组在贵州六盘水首钢水城钢铁(集团)有限责任公司成功商运。这是全球首个超临界二氧化碳余热发电技术“超碳一号”示范工程,相比现役烧结余热蒸汽发电技术,发电效率提升85%以上,净发电量提升50%以上。
      这一新技术如何实现更高效的能量转换?记者采访了中国核动力研究设计院项目研发团队。

    用二氧化碳发电,全球竞逐的新赛道
      何为超临界二氧化碳?我们知道,水有固体、液体和气体3种相态。随着环境中温度和压力的升高,液、气两相相界面消失的状态点就叫临界点,物质超过该临界点后的状态就是超临界态。与水相似,二氧化碳也存在超临界态。“当二氧化碳温度超过31摄氏度,压力升高至73个大气压以上,二氧化碳就进入超临界态。”“超碳一号”总设计师黄彦平说。
      此时,二氧化碳既不是气体也不是液体,却兼具两者的优点,既像液体一样具有高密度,又像气体一样具有低黏性、易压缩。科学家们认为,处于超临界状态的二氧化碳是发电的“天选之子”——相比水“力气”更大,做功能力更强,这也正是它高效搬运能量的基础。
      现役烧结余热蒸汽发电技术,类似于“烧开水”,用热量将水变为水蒸气,推动汽轮机转动发电。“超碳一号”不再“烧开水”,而是采用超临界二氧化碳为循环工质。
      “可将超临界二氧化碳看作能量搬运的‘超级快递员’。”团队打了个比方,将其应用到发电系统中,只需经过接单“揽件”、极速“配送”、“卸货”发电、“返程”冷却4个步骤,即从热源处“揽收”巨大热能、带着热能高速冲向涡轮机、膨胀做功将热能高效转换为电能,以及完成任务冷却后恢复初始状态,在压气机的驱动下继续投入“配送”。“它并不生产能量,而是不断将热能转换为电能,可提高热能利用率,实现更高的发电效率。”
      理论正在照进现实,这一颠覆性技术已成为全球竞逐的焦点。美国将其列为国家能源领域战略性前沿技术,投入巨资开展工业验证和示范。日本、法国、韩国、加拿大、捷克等国也在持续跟进。
      目前,我国已将该技术列入《“十四五”能源领域科技创新规划》,国内各大高校、研究机构、企业共同参与攻关。

    勇闯“无人区”,逾15年攻坚实现全球领先
      新技术意味着从零开始探索。2009年,团队开始开展超临界二氧化碳动力转换技术研究。当时该技术在国内处于空白,团队面临设计、制造、试验“三缺”的局面。“没有先例参考,得自己筹钱干,还面临多方面质疑。”尽管如此,黄彦平带领的这支平均年龄只有30岁左右的团队仍充满信心。
      团队进行了大胆摸索。具体来说,要攻克的难点在于“两机三器”,即技术所用到的透平机、压缩机、换热器等关键设备。
      首先,换热“压力山大”。黄彦平打了个比方:超临界二氧化碳换热好比一个壮汉背麻袋,壮汉一次能背好几袋,但需要工具辅助,将麻袋搬到壮汉的肩上。“换热器就是这样的工具,将热源能量传递到工质上。”
      然而,当时国内面临技术封锁。黄彦平记得,2017年他前往国外企业调研时,对方只拿出个样品,无法看到丝毫门路。更大的挑战是,当时国内连制造这种特殊换热器的工业母机都没有。
      难的还有控制泄漏。由于超临界二氧化碳密度大,想要转起来,旋转设备的结构尺寸相比同功率的汽轮机要小很多,这也对设备的密封性能提出极高要求。“这一技术同样无人可以咨询。”团队成员说。
      面对难关,团队勇闯“无人区”——长达六七年不断计算分析、试验,与合作伙伴协同攻关,形成焊接工艺,建成试验台,终于打破国际垄断,发明超临界二氧化碳能量传递技术工程化的工业母机,研制验证了多功能多型式的型谱化样机,具备了全系统与微通道换热器、压缩机、透平机等关键设备的成套研制能力。
      “通过布雷顿循环,热能可以高效转化为电能,具备高效率、小体积、快响应等优势。”黄彦平说。此后,技术迭代持续加速,2021年团队再创全球首次再压缩型兆瓦级系统满功率发电,全面巩固技术优势。
      逾15年攻坚,在硬件突破的同时,团队还打造了国际首款基于Modelica的先进核能系统统一建模与分析平台(NUMAP),为技术优化提供强大的软件支撑。

    市场规模已达千亿级,多场景赋能绿色转型
      谈及全球首台商用超临界二氧化碳发电机组满功率发电,研发团队介绍,相比传统蒸汽发电技术优势明显——减少一半的场地需求,而且有系统紧凑、辅助系统少和响应速度快的优势,发电效率提升85%以上,净发电量提升50%以上,相当于每年多发电7000万千瓦时。
      3000多公里外,另一示范项目正在新疆落地——熔盐储热与超临界二氧化碳结合,将形成综合发电技术。“这一发电技术用水量少,在干旱缺水地区很有优势。”研发团队预计,项目将于2028年完成示范应用。
      此外,该技术还可与各种热源组合成发电系统,在火力、核能、工业余热、地热、生物质等领域发电,构建千瓦级至千兆瓦级等不同功率等级的模块化、智能化发电机组,不仅为钢铁行业,也将为水泥、玻璃等其他行业的余热利用带来技术变革。业内人士估计,该技术当前市场规模已达千亿级,未来有望突破万亿级。
      “就全球而言,这一技术才刚起步,竞争颇为激烈,对手赶超速度很快。”黄彦平希望未来有更多人参与进来,共同攻克共性技术难关,发掘更多的应用场景潜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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