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老张的承诺

——追记攀枝花因公殉职民警张炼

□四川日报全媒体记者 唐子晴 兰楠

　　“他太忙了，即便回到家，也是坐在沙发上思考案子。”近日，在攀枝花市公安局钒钛高新区分局民警张炼家中，张炼的妻子吴纪红轻抚着家里这张10多年的沙发告诉记者。
　　张炼喜欢阳光，挚爱深蓝。在他看来，阳光和蓝天就是人民警察的“配色”。身着警服时，他把身板挺得直直的，一言 一行，亮亮堂堂。不穿警服时，他喜欢坐在家里能晒到太阳的布艺沙发上。
　　今年7月，张炼在出差办案时突发疾病，经抢救无效不幸因公殉职。从警32年来，他用生命践行了“对党忠诚，服务人民，执法公正，纪律严明”的铮铮誓言。9月，省委追授张炼同志“四川省优秀共产党员”称号。
　　近日，记者来到攀枝花，探寻张炼平凡而伟大的从警之路。

对同事的承诺：“扛在肩，干在前”
　　“老张本可以把任务交给年轻同事，但他面对工作总有一股冲劲。”攀枝花市公安局钒钛高新区分局副局长余磊哽咽着说，“我应该再劝劝他，拦下他……”
　　但同事们都知道，风风火火的张炼，哪里是能劝得住的。
　　32年前，刚从警校毕业的张炼，在自己的工作笔记本上写下“扛在肩，干在前”，这既是他的承诺也是他生涯的写照。32年间，他就像颗螺丝钉，哪里需要就钉在哪里，兢兢业业地完成好每项工作。
　　敬业，这是很多人对他的印象。“他太踏实了，干一件事就一定要干出个结果来。”许多同事这样评价张炼。
　　攀枝花保安营机场建设期间，为抓捕夜间盗窃建材的犯罪分子，张炼和同事连续蹲守一个多月。“当时，听说有同志在抓捕过程中，摸黑从几乎垂直的陡坡上跳下来，伤得严重，我猜就是张炼。”同事胡松回忆，送医途中，张炼满身泥土混着血迹却满不在乎，只说“冲得太猛”。
　　有一年，攀枝花市公安局要选拔一批人员，去高原地区执行为期10个多月的任务，张炼又是首个请缨出战。执行任务期间，在海拔4000多米的卡点，大雪纷飞，氧气稀薄，张炼却不畏艰苦，连续在风雪中值守。甚至因缺氧换岗，张炼也是等休息缓过劲后，又回到工作岗位。“大家都在坚持，没人躲没人退，我要赶紧回去！”张炼当时说的话，如今同事们仍然记得。
　　2022年，张炼调任新岗位，短时间内便成为情报研判的行家。同事唐展对张炼满是佩服，面对新任务以及手里千头万绪的事情，张炼连续作战10多个小时是常事，“在炼哥嘴里，我从没听到过推辞。”唐展说。

对群众的承诺：靠真心，暖人心
　　在张炼32年的工作历程中，有27年他都扎根在基层派出所，做得最多的是户籍相关工作。
　　刚参加工作时，张炼被分配到远离攀枝花主城区的二滩派出所。当时，因二滩水电站建设，当地出现了不少外籍人员。国籍不同、语言不通，如何做好人口管理？在分配任务时，张炼主动揽下了这块难啃的硬骨头。
　　白天，张炼蹲守在工地；夜深，他继续加班。背着黄色挎包，一手拿着户籍表格，一手攥着笔，穿梭在一个个工棚。前前后后跑烂了3双鞋，最终把包括500余名外籍暂住人员在内的辖区人口信息梳理得清清楚楚。
　　“真佩服他。”时至今日，同事王伯山依然记得张炼包里的那本英语笔记，“封皮皱皱巴巴，里面密密麻麻全是他标注的发音和注解。”
　　迁入、迁出、出生、死亡……9000余名辖区居民的户口簿相关业务中，承办人一栏盖着张炼的签章。张炼生前曾说过：“作为人民警察，平凡的自己能给大家提供一份踏实的保护，就是最大的价值。”
　　面对前来上户的群众，他总是笑脸盈盈道一句“恭喜添丁”；面对前来销户的群众，他低声安慰“节哀”；面对户口迁出的群众，他祝“一切顺利”；面对户口迁入的群众，他会叮嘱“遇到了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派出所找民警”……小小的户籍窗口，充满温情。正如他生前常提起的那句承诺：“为人民服务，暖的是人心，靠的是真心。”
　　交给群众的“答卷”，张炼不仅用赤子之心来书写，更用鲜血来守卫。
　　2000年，调任攀枝花市公安局公交派出所的张炼，专门负责公交反扒工作。在一场收网行动中，民警在一辆满载乘客的公交车上刚亮明身份，歹徒立刻挥舞锋利刀片拒捕。为保护群众安全，张炼没有丝毫犹豫，猛扑上去将歹徒死死按倒在地，全然不顾手背已被利刃所伤。“当时，老张手背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喷涌而出，可他没松手。缝合伤口时，他还惦记着案子，问人都抓到了吗？”当时办案的同事回忆。
　　在公交派出所工作的3年零9个月，张炼累计参与了110余件案子的办理侦破，给人民群众交出了一份平安“答卷”。

对家人的承诺：对得起身上这身警服
　　“高考结束后，我哥没跟家里人商量就填了警校，父母也没多问，好像一切都理所应当。”张炼的妹妹告诉记者，哥哥从警后，兄妹俩见面的时间一年比一年少。“现在只要想起我哥，脑海里总是出现他第一次穿警服的样子。那时他对我说，穿上这身警服，就要当名好警察！”
　　“他在单位的时间比在家还多。”与张炼结婚27年，吴纪红是最懂他的人。
　　刚结婚时，吴纪红总是埋怨张炼不顾家：手机24小时开机，有时饭吃到一半，一个电话就匆匆出门。“回来的时候，衣服上有时沾着泥水，有时沾着血迹，甚至还可能带着伤。怎能让人不担心？”
　　对于工作中的危险，张炼从不多说，只是安慰妻子：“都解决了，没什么事。”慢慢地，对于丈夫的行踪，吴纪红也不再多问，但心里难免担忧牵挂。
　　吴纪红回忆，这么多年来，张炼只向自己提过一个案子。
　　一名年轻的公交车售票员和乘客发生纠纷后，把对方打进了医院。随后乘客向售票员索赔。办案中，张炼了解到，售票员家里有一个脑瘫孩子需要照顾治疗，经济困难，根本无力赔偿。得知情况，张炼立即组织在场民警捐款，并带头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都捐了出去。
　　“这个案子他给我说，其实是怕我生气，可我怎会怪他呢？他爱这份职业，敬这份工作，我尊重也理解他的工作。”吴纪红说。
　　“爸爸是我最大的榜样。”女儿眼里，张炼是一位自律、节俭又热爱生活的父亲。爸爸每天都坚持跑步锻炼，自己的T恤就算起毛也不愿换新，但却时不时给家人送上小礼物。“爸爸还非常孝顺，爷爷的制氧机从没让别人清洗过……他总是对自己很随便，但对身边人从不吝啬。”
　　这次办案出差前，张炼曾和女儿约定，出差回来，刚好可以接放假返乡的女儿一起回家。“这次，爸爸食言了。”女儿说。
　　“看到这么多人还记着他、念着他，我心里又暖又酸。暖的是他挚爱一生的事业没白干，酸的是再也等不到那句‘吃过饭了，照顾好自己’。”吴纪红打开手机，点开与张炼的微信对话框（张炼的微信名：打火机6060），“‘打火机’是注册微信时，他手里正巧拿着打火机，我和女儿一开始笑这个微信名太平凡太随意，他当时想了下，开玩笑地说，‘来点不平凡的点缀’，便加上了‘6060’，这是他曾用的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