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巴山蜀水间艺术精品绽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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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剧《梦回东坡》剧照。 四川省川剧院供图舞蹈《酒曲踩出幸福谣》剧照。 主办方供图歌曲《玉盘》演出资料图。 四川省文化和旅游厅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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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4日,以“艺动巴山蜀水 共绘时代新篇”为主题的第十四届中国艺术节闭幕,四川报送的川剧《梦回东坡》、歌曲《玉盘》分获文华剧目奖和文华节目奖;表演唱《家谱》、舞蹈《酒曲踩出幸福谣》、舞蹈《阿妈就是那座山》、成都童声合唱团获群星奖,均创历史最好成绩。这些项目为什么能获奖?展现了怎样的艺术特点和魅力?四川日报《天府周末》和川观新闻文化频道特约专家学者撰写相关评论文章,以飨读者,敬请垂注。
从巴蜀到天下
——川剧《梦回东坡》何以让东坡惊艳回归?
□林梅
“僵卧孤村了无恨,诗酒原来可通神。”第十八届文华剧目奖获奖作品、大型新编历史川剧《梦回东坡》,开篇以梦中追溯过往的散文戏剧架构,幕启在常州的一个风雨之夜,讲述年老迟暮的苏东坡,在梦中通过与苏父、苏母重逢,追溯过往一生的故事。
全剧举重若轻、深入浅出,打破时空桎梏,分别演绎了苏东坡在惠州造桥、黄州悟道、众建雪堂、壮赋赤壁、乌台诗案、儋州化民以及与王闰之的爱情故事,通过寓庄于谐,将烟火味儿十足的四川方言进行川剧化表达,川剧帮腔更是在剧情关键点起到升华人物形象、画龙点睛的催化作用,拉近川剧和观众的距离。
舞美设置和道具文雅简洁,东方审美底蕴深厚。尤其在“众建雪堂”一幕中,一道道红色门框的设计颇具新意,石灰水写诗虚实相生刻画东坡人物性格。苏轼与程姐夫“相杀相爱”展现川剧悲喜,4种代表不同年龄段颜色的髯口胡须,意象表达苏东坡身处不同阶段的境遇。
在乌台诗案中,演员用川剧程式化表演技巧,以川剧鼓点节奏及时空穿越问答重现130天的审讯场景,将观众带回苏东坡近千年前的境遇,让其感受到乐观豁达、有血有肉、形神兼备的苏东坡形象。
全剧用川人诙谐语言叙述厚重的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塑造了东坡这位可爱至极、刚正不阿、乐观豁达的旷古奇才。得益于这位奇绝才子的人格魅力,观众上至耄耋老人、下至5岁孩童,都能在《梦回东坡》中陶醉于《念奴娇·赤壁怀古》《前赤壁赋》《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情不自禁一起吟唱,感受千年经典名篇闪耀着的灵光。
在最狼狈的低谷里,苏轼成为苏东坡。“梦回来路寻芳径,雪泥几处有鸿痕。”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在经历人生起伏后,苏东坡意识到:生命本就是祸福相倚,苦难就是一笔财富,它可以让人看到富贵显达时观察不到的风景。“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启迪我们“热爱生活,远比成功更重要”。这份超然物外的情怀,更成为千秋称颂、百代尊崇的人生风范。
我们每一个人,都一定能在人生的某一个阶段,或世界的某一个角落,与苏东坡“相遇”。当我们临古抒怀,一定会吟唱“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当我们心有思怀,自然会咏叹“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当我们壮志踌躇,当然会高颂“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忘,射天狼”。“此心安处是吾乡”的随遇而安,“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的通达洒脱,《赤壁赋》的天人合一,“人人心中有,个个口中无”的苏仙龙吟东方而翱于世界超越时空,丰盈着一代代人的内心。
我们爱东坡,不仅是爱他的诗词,更爱他圆融通透的人生智慧。
作为川人文化大IP,要将这颗闪耀之星,在艺术化舞台呈现,《梦回东坡》对作品表、导、演的要求极高。“梦回”意识流的散文化路径,为戏曲舞台创造了自由而充满意境的表达空间,使观众可自由与东坡对话,在“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中找到自己。
在中国戏曲表演学会会长黎继德看来,苏东坡作为文坛顶流,用传统川剧艺术载体演绎东坡精神,用雅俗共赏的川腔蜀韵穿越千年,演绎苏东坡卓尔不群的伟大人格魅力、千古绝唱的伟大文学成就、终生不渝的民本思想,东坡精神在《梦回东坡》里可谓得到真实、地道的完美呈现。东坡是说不尽、演不完的,《梦回东坡》实乃东坡艺术作品里的上上佳作。
文明如水,润物无声。以《梦回东坡》为代表的川剧艺术,必将立足中国大地,以作品为中心狠抓精品创作,努力创造、生产出更多具有中国气派、巴蜀风格的优秀文艺作品。坚持不忘本来,吸收外来,面向未来,在继承中转化,在学习中超越,创作更多体现中华文化精髓,反映中国人审美追求,传播当代中国精神的优秀作品,让世界领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精美绝伦,聆听代代相传的中国故事。
小玉盘里装着大情怀
——评歌曲《玉盘》
□牟榕 鲜雨欣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李白在《古朗月行》中忆儿时初识月的悸动,以玉盘为喻,流露出稚子对天宫的童真想象与亲昵情感;千余年后的今天,吟唱《玉盘》,追忆敬天、问天的来时路,可谓“星汉灿烂,歌以咏志”。
相较于其他作品类型,3分钟左右的歌曲节目,在体量上是小的,用童声演唱是稚的,但用小而稚的方式讲述了一个民族与天的故事,汇聚数千年来民族成长的缩影,可谓小玉盘里装着大情怀。
童谣白描一部民族敬天史。《玉盘》用童声演唱,歌词平实,通过多次歌词重复,不仅使歌曲朗朗上口,也通过呼唤“玉盘”,形成叩问。
在歌词中,月光悬挂屋顶,为黑夜中的千家万户带来银光;月亮阴晴圆缺,不仅为人们的生产生活带来自然指令,更映照人间的悲欢离合。在叙事上使用拟人修辞,赋予月亮可亲可爱的人格。月不仅是人间百代之过客,更以亲密无间的守护者形象出现,点亮千家万户的灯火,装点平凡生活的梦境。
歌曲使用虚写与白描手法,淡化时空与个体的特性,突出超越时代的民族生活共性。时间、空间、人物的缺失不仅未使词意陷入虚浮空洞,反而通过留白拓展了听众的想象。
虚化的时空背景,使听众将歌曲的时空还原为每一个“我”生活的年代、地域。故事中的悲欢离合是每一个“我”的人生碎片,正如张若虚所言,“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超越时代的共同心声最易引起共鸣。
歌曲使用象征手法,以玉盘喻月,月则是天的象征,歌咏了以月为表征的天在民族生活中的重要作用。中华民族流传着乐天、敬天、顺天、法天的传统思想,充盈着山川湖海的自然之天、蕴含着天理正义的义理之天,守护着中华民族,给予人们物质上的滋养、精神上的抚慰,孕育着民族关于故土、家园的回想,承载着关于道德与正义的坚守。玉盘不只是天上月,更是人间月。
《玉盘》速写一部民族问天史。
古往今来,中华民族关于天有许多想象,不仅丰富了中华民族的精神世界,也驱动中华民族形成超越天下政治文化体系的宇宙文化观,寻求外部世界与精神世界和谐统一的智慧结晶。中国古代学人曾把对天人关系的探究,作为实现学术与人生价值的终极思考。在《玉盘》中,孩子望月怀想仙人仙乡,梦想有朝一日能畅游天宫。通过设置幼子对月立志的情节,串联起中华民族数千年来关于天的想象。
如果说上半部分《玉盘》讲的是与天为伴、亲密相依的烟火人间,下半部分则讲的是携天遨游、超越时空的凌云之志。从伴月、爱月,到探月、追月,以月为标,一个民族从懵懂感性的幼子成长为具有好奇心、求知欲、行动力的赤子。
“天那边是什么?”引发的不是对父辈既有答案的盲从,而是探索新世界的热忱。“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月亮之上的秘密,是一个民族的壮志豪情。
《玉盘》出圈,不仅有民族情怀,也有现实注解。近年来,我国在探月工程上取得系列成果,为千百年来的追月之情寻觅到现实基底,为问月之思夯实了科学认知。2007年,我国发射了首颗月球探测卫星嫦娥一号,标志着中国航天正式迈入深空探测时代。2024年,嫦娥六号实现世界首次月球背面采样返回。
《玉盘》不仅是对中华民族问天岁月的追忆,更是对中华民族问天探索的回应。在新征程中,中华民族问天的故事仍在书写新情节。一轮明月总关情,这是敬天之情,也是问天之志。
扎根红色热土的英雄故事
——表演唱《家谱》的家国情怀与时代回响
□高月
表演唱《家谱》以一部家族谱牒为叙事线索,艺术地勾勒出川蜀大地上那些舍小家为大家的四川好儿郎群像,讴歌了勇于担当、敢于献身的时代精神。正是这份对历史记忆的虔诚守护与对精神血脉的自觉承续,使《家谱》超越单一的舞台呈现,成为一部凝聚集体情感与信仰的精品。
作品以“红色根脉、薪火永续”为核心主题,以“自古忠烈进家谱”作为叙事切入点,通过艺术化的处理,将民族精神中关于忠诚、担当、奉献与理想信念等核心价值,有机熔铸于歌声与情景化舞台呈现中,实现了思想性与艺术性的统一。
作品展现出的艺术生命力,是植根于地方文化沃土,并历经长期匠心打磨的成果。创作团队植根于广元地区丰富的红色文化土壤,对地方革命历史、英雄事迹、精神传承进行系统梳理与深入研究。它不仅是对往昔峥嵘岁月的回望,更是让革命精神在当代社会文化语境中焕发感染力的有效实践。
在音乐语言的构建上,作品以川北民歌的独特韵律为底色,融合现代流行音乐元素,通过不同乐器的织体铺陈、氛围声效的设计,以及与交响化编配思维的融合,实现了传统音乐风格的时代性转化。此外,作品将歌唱、朗诵与戏剧表演整合,形成歌中有诵、诵中有戏、戏中有情的艺术表达,使各艺术元素浑然一体。
作品始终紧扣情感这一核心要素,通过情景交融的舞台呈现,让观众在感同身受中体悟中华民族血脉传承的深情,实现对红色文化的精神共鸣。这种以情动人、以情感人的艺术表达,正是作品能直抵人心、引发广泛共情的关键所在。
激活传统艺术生命力
——评舞蹈《酒曲踩出幸福谣》
□王雪梅
舞蹈《酒曲踩出幸福谣》从四川邛崃古法酿酒技艺踩曲中汲取灵感,通过本真的舞蹈融汇,让封存于岁月的酒曲文化翩然绽放,令劳动之美醇香四溢。作品完成了从地方技艺到时代情感的升华,是群众文艺扎根生活、讴歌时代的典范。
邛崃自秦汉便飘荡着不散的酒香,其古法酿酒技艺踩曲工艺,堪称一部仍在呼吸的活态史书。千百年来,酒曲文化早已超越单纯的生产工艺范畴,融入了日常生活的肌理,成为集体记忆的重要载体。《酒曲踩出幸福谣》的核心,在于捕捉并唤醒这份集体记忆。这种将集体记忆转化为艺术表达的创作方式,让酒曲文化不再是尘封的历史,而是能被感知、被共鸣的存在,实现了文化传承与情感传递的双重价值。
《酒曲踩出幸福谣》的艺术魅力在于将劳动场景转化为舞台语言,通过动作编排、服饰道具和沉浸式的舞台设计,勾勒出一幅劳动画卷。
从技艺到艺术,舞蹈将日常的、重复性的生产劳动升华为庄严的舞台仪式,揭示了劳动本身蕴含的深厚文化内涵和审美价值;从物质到精神,通过舞者的表演,传递出劳动人民勤劳协作、团结一心、追求幸福的精神品质;从传承人到受众,舞蹈打破了传统文化传承的封闭性,通过舞蹈表演成为大众共享的文化资源。这种知识的普及与传播,拓展了传统文化的社会基础,为其持续传承创造了有利条件。
《酒曲踩出幸福谣》既是对古老技艺的演绎,也是对平凡生活的礼赞——我们看到的,是传统文化生生不息的当代转译,更是属于每个普通人的、可感可触的文化自信与幸福真谛。
彝乡烟火里的母爱史诗
——评《阿妈就是那座山》的舞蹈语言与人文情怀
□刘海琨
舞蹈《阿妈就是那座山》以四川凉山彝乡的人文风貌为底色,以意蕴悠长的肢体语言刻画母亲的如山风骨,谱写彝乡母爱的史诗。
作品将彝族文化中的核心符号转化为可感知的舞蹈语言,让每一个动作、每一件道具、每一处调度都成为叙事的组成部分,既保留了民族艺术的纯粹性,又实现了情感表达的穿透力。
群舞与独舞的交替,进一步丰富了肢体语言的表意层次。群舞时,舞者们以整齐划一的动作构建出群山连绵的景象,肢体的齐动如山体的起伏、风声的流动,营造出雄浑磅礴的气势;独舞时,中年阿妈的肢体动作更加细腻内敛,通过手指的蜷缩、眼神的凝望、身体的前倾,传递出对子女的牵挂与守候。
这样的肢体叙事,既展现了自然的伟力,又凸显了人的情感,让山的意象与母爱的主题相互交织,形成艺术张力。
在舞台空间的运用上,作品既遵循传统舞蹈的叙事逻辑,又融入现代舞台艺术的表现手法,营造出沉浸式的彝乡意境。
在空间调度上,作品通过舞者的位置移动与队形变化,构建出空间层次。这不仅增强了作品的视觉美感,更让情感表达与意境营造相得益彰,让观众在视觉沉浸中感受彝乡的人文风情与母爱力量。
《阿妈就是那座山》以母爱为题,从阿妈的日常生命经验出发,通过具象化的生活场景和细腻入微的肢体动作,让观众体会到母爱的醇厚绵长。
这种对平凡生命的歌颂,让作品具有时代意义。它提醒着观众,无论时代如何变迁,母爱永恒,坚守永恒,平凡生命中的精神力量永恒。
七年磨一剑,天籁耀群星
——从成都童声合唱团获群星奖谈起
□邱子沫
成都童声合唱团摘得群星奖,是对团队7年深耕青少年合唱艺术、扎根天府文化土壤的认可。
成都童声合唱团是“热爱为基、专业为翼”的样本,以“弘扬天府文化,提升青少年音乐素养,提高全市合唱水平”为宗旨,用7年时间完成从小众团队到全国顶流的蜕变。合唱团始终锚定巴蜀文化内核,原创《雪莲花》《萨朗舞》等融入川剧、藏族音乐元素的曲目,让童声自带四川印记。
合唱团以舞台砺剑,7年间,从央视荧幕到第十五届中国音乐金钟奖开幕音乐会,再到与维
也纳童声合唱团等国际团体同台,屡获世界和平合唱节金奖、中国音乐小金钟优秀合唱团等荣誉,为冲击群星奖积累了扎实的艺术底气。
在本届群星奖评选中,成都童声合唱团的选曲策略展现了战略眼光与艺术智慧。在参赛作品上,团队选定《我和我的祖国》《雪莲花》,形成“时代情怀+地域特色”的黄金组合。
《我和我的祖国》在保留旋律辨识度的同时,以童声的纯净放大情感张力,通过音乐起承转合营造氛围,直击家国情怀的共通情感。《雪莲花》融合藏族音乐元素与四川风味,六声部编排难度极高,能让听众恍若置身雪山之巅,既展现团队技术实力,又传递天府文化的多元包容。这种小切口大情感的选曲思路,既区别于传统合唱的宏大叙事,又让评委与观众快速产生情感共振,成为获奖关键。
展望未来,我们期待这支巴蜀文化灵动队伍能继续发掘“童声+天府文化”的无限可能,以纯净而富有力量的歌声,将成都故事、中国韵味传递到世界舞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