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异体或者无数个相同的孤独个体

    ——读小说集《月亮今天亮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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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骨
      李世成的小说集《月亮今天亮了吗》,共收录了11篇小说。作为青年作家,李世成的文本常常带着浓郁的先锋气息。其作品并不晦涩,主旨多在于不同个体与孤独的对峙,却需要耐心解读。李世成以语言的诗性、执着于探索不同人称叙述的耐性,成为个体孤独的面壁者,试图探索出不同的破壁方案。
      开篇《垕》以意识流的形式推动。这篇小说分别尝试了三种人称的叙事方式,但并不算跳脱,首尾是相衔紧密的。小说以“鱼”作为荒诞的意象载体,这种似乎与大家理解不同的“鱼”需要寻找、可以安插在胸口,是独特的媒介工具,与“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的古典意象相似。
      垕是小说中女主角的名字,是常用字“厚”的异体,以垕为题,可以理解为谜底就在谜面上——她是由男主角臆想出的女孩,一个与男主角互衬的异体。男主角通过创造她,填补内心空洞的同时,也给自己制造了寻鱼等行为的合理性。垕的存在,以异体的形式唤醒了本体更深的内心诉求。
      另一篇小说《碧痕》也属意识流小说的范畴。与《垕》不同的是,在《碧痕》中,李世成不再设置“本体、异体”的对照组,而是以老父亲和男青年作为对比,这大抵与现实中常见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的说法相同,以此展开呓语。麻木的父亲与追悔的青年在婚礼现场相逢,李世成拨乱时间线,营造出诗性的怅然。
      这样的怅然,在《月亮今天亮了吗》中得以延续,甚至强化。相较于前两篇小说,这篇小说的语言更具诗性,以“蛤蟆”“松鼠”“蛇”“蚂蚁”构筑艰难的一夜。男主角的意识偏向于诡谲,情绪低迷地向女主角复述记忆又重筑记忆,追寻错失的爱情。这时,营造阴郁气氛的语言又升格了,笔触变得尽量冷硬起来,然而墨线所指,依旧构筑出不安感。无名姓的小说家是一个怀旧者,而无名姓的“她”则是旧时光的被遗弃者。小说家像一个盗墓贼,在某夜挖掘开古墓,取走宝藏。她富有单向度的情感,屡次受到小说家伤害,又时刻照顾着小说家的情绪与颓败。
      在《庇隆湾》里,他写到为规避某个词汇,不得不用一个模糊的概括性词组加以替换。这大概就是他对人物命名的执念,他要用人称来对人进行概括,以一个人称概述一个人,一个孤独的人,同时也是一群孤独的人。《庇隆湾》并不明晰,讲述梦与现实的关联,更多是意识流的回忆与呓语。叙述故乡的一场婚宴,以及一次破碎的梦。
      在这部小说集中,最适合压轴出现的小说之一的确是《智齿》,这篇小说延续了李世成一贯的小说气息。在阅读这篇小说的过程中,读者会发现人名似乎依旧无足轻重,“你”“我”“她”“他”的指代却不可忽略。孤独的个体在不同的虚构故事里跌进现实的生活,自然是“落寞”且不仅仅“有点落寞”的。
      总而言之,李世成的小说是考验读者耐心的小说,往往并不是每篇都能让读者心甘情愿去找草蛇灰线的。这个时候,他陌生化的语言或许成了吸引读者继续探索的诱饵。我想起了舒尔茨,然而,他与舒尔茨显然不太能构成同类项,我就这么鲁莽地将他们合并起来,并不是要相提并论。我只是想说明:有的时候,作者以自己的语言营造出了足够的氛围,我置身其中,一不小心就会沉浸在语言的列车上看沿途风景,不求甚解,忘记了自己的首要任务是对号入座。
      我猜测,这是作者为隐匿自己而刻意为之。小说不是自传,相较于亲历,更需要的真实是情绪上的。然而,在小说创作中,往往会自觉或不自觉地将“记忆”作为佐料植入文本中,这是作者的秘密,想要掩藏又不得不披露,大概也是李世成文本需要读者耐心猜谜的原因之一吧。
      可以清晰看到的是,在探索异体或者无数个相同个体的孤独的过程中,李世成是有野心的,他并没有将视域局限于饮食男女上,而是兼顾了部族的孤独。期待李世成小说中更多异质性的出现,期望月亮今天亮了,明天会更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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