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戴卫书法篆刻选集》正式出版

    戴卫:年近耄耋,回头一望,深感甚是无知


  • 著名艺术家戴卫。

    戴卫自篆印章。

    戴卫作《明朝散发弄扁舟》立轴。(本文图片均由四川省巴蜀画派促进会提供)

        

      在著名艺术家戴卫八十寿辰即将来临之际,《戴卫书法篆刻选集》日前由西泠印社出版社出版,囊括了戴卫历年来创作的书法篆刻佳作。
      戴卫1943年出生于成都,少年时长于西画,青年时为茅盾、巴金、沙汀、艾芜、马识途等作家绘制小说封面和插图,壮年时变法专攻水墨,追求“师古人,师造化,中得心源”,成为当代中国极具代表性和影响力的中国画家,以及书法和篆刻大家。
      “他一生酷爱中国书画和篆刻艺术,并卓有成就。”四川省巴蜀画派促进会执行会长李杰表示,《戴卫书法篆刻选集》的出版,就是其艺术成就的精品荟萃,具有重要的学术研究和推广价值。
      一位长期以中国画创作著称的艺术家,为何对书法篆刻情有独钟?如何坚持在年近耄耋之际笔耕不辍?近日,记者专访了戴卫。
    □四川日报全媒体记者 余如波

    以 书 入 画

      翻阅《戴卫书法篆刻选集》,戴卫的书法篆刻精品逐一呈现,配合释文、工作照和古印图片等,292页的篇幅显得厚重而又富有书卷气。
      有趣的是,虽为“书法篆刻选集”,该书收录的作品却有不少绘画元素。例如《明朝散发弄扁舟》立轴,右侧为李白《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全诗,左下角便以寥寥数笔描绘了醉卧扁舟的李白形象;又如《西昌·建昌古柏》中,虬曲的柏树跃然纸上,一旁则是作者的感叹:“扶持自是神明力,正直原因造化功。”
      如此选择,源于戴卫“以书入画”的艺术观念。学习中国画伊始,他的书法就和绘画始终联系在一起。
      戴卫认为,中国书法和中国绘画不仅同源而且同宗。“中国的文字是从象形文字演变而来的。所谓书就是画的符号化,画就是书的形象化。”他分析道,从中国书画艺术发展的角度来看,每次书法艺术的发展都会带动中国绘画的发展。有了殷商的金文、甲骨文,秦汉的篆隶,以及东晋王羲之父子的行草,才有了唐代绘画中的“吴带当风”“曹衣出水”之类的绝佳用笔,才创造了今天以线造型为基调的中国绘画。
      能名垂画史的大画家,通常是有成就的大书法家,如苏东坡、米芾、徐渭、八大山人、石涛、金农、郑板桥及近现代的吴昌硕、齐白石、张大千、黄胄、陈子庄等。戴卫珍藏着自己的老师、国画大师黄胄的7封书信,其中反复强调书法的重要性,例如“我一直没有下功夫练字,很后悔”“中国画画家诗书画缺一不可”。
      这成了戴卫一辈子的“功课”。2015年他创作的《诗魂》,就集诗书画印为一体。作品宽、高达2.54米,涉及11首诗、17个人物,包括李白、杜甫、苏东坡、屈原等;其名句散落画面各处,如最右侧便是屈原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在戴卫的精心布局下,画中诗人形象与诗句巧妙结合,例如“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的“君”字,既可以作为书法单独欣赏,也恰好构成了人物的头发。画中还用了77方印章,其中一部分是戴卫收藏的古印,一部分是自己治印。

    师 法 古 人

      《戴卫书法篆刻选集》收录了两张特别的照片。其中一张拍摄了厚厚一摞册页,全是戴卫的《花甲功课》,即临摹米芾、于右任、刘孟伉等古今著名书法家的作品;另一张则是满满一地写满书法的宣纸,它们全是戴卫临摹的汉简。
      这是戴卫日常练习书法的真实写照。在他的画室里,有一排古色古香的木书柜,里面是厚厚的几摞蓝皮生宣折子本,都是他从60岁开始积攒到现在的“作业本”。这些本子全是临摹王羲之、颜真卿、苏东坡等巨匠的经典字帖,从《兰亭序》到《丧乱帖》,从《祭侄文稿》到《寒食帖》,还有汉魏碑版拓本,不一而足。
      “师法古人”,正是戴卫学书的门径所在。戴卫的好友、著名书法家何应辉回忆道,早在上世纪70年代,两人在西昌同事时,戴卫便反复研读所能找到的齐白石作品集,对其书法与篆刻佩服得五体投地,并下过大量临摹的苦功。
      篆刻也是如此。戴卫20岁学习刻印,50岁后重新操刀,在此过程中,他从未专门拜过师。多年来,戴卫收藏了2000多方古印,空闲时把玩、研究。“这些古印就是我的老师。”
      在上世纪80年代初的通信中,画家黄胄提醒戴卫,“每天除工作外应该不停地练习帖和碑”“多临摹多查资料”。至于从哪些“古人”入手,黄胄也给出建议:“楷书可找宋人张即之的印刷品”;“练楷书如云峰山石刻郑道昭碑或者张猛龙碑,行书可临王珣伯远帖”。当时条件有限,张即之的碑帖都找不到,戴卫便拿复印件练习。
      在戴卫看来,临摹要达到“乱真”。“如果还是按自己的习惯,就不要临摹。我写米芾的字、写王羲之的《兰亭序》,如果不加以解释,你会觉得是原作。这就叫‘先求平正,再求险绝,又复归平正’,或者说‘先求同,后求异’。”
      这不仅是学习书法的内在规律,也是艺术家“回望传统”的职责所在。“当我们回望传统时,才感觉我们是具有上下五千年历史的古国,我们要找到在世界上应有的位置。文化是传承,没有这个传承关系,文化无从谈起。”戴卫说。

    高 龄 蒙 童

      戴卫的画室,位于成都市区西边一个僻静的小区,一位艺术家的工作状态尽显其中:桌面上是未完成的书法作品;墙上、地上挂满、摆满新近完成的书画、篆刻,书架上有各种各样的画册、艺术著作,上层甚至要搭梯子才能取下。
      尽管已近耄耋之年,戴卫每天仍要工作一上午,从8点半到最少12点,有时候12点半。“阿姨喊我下楼吃饭,我还很纳闷,怎么才吃了早饭就吃午饭哦。”戴卫兴趣爱好广泛,短短几个小时必须提前“科学分配”,绘画、书法、篆刻无法面面俱到。“每天晚上上了床,就想好明天要做啥子,啥子事情兴趣大就做啥子。”
      有人建议戴卫安享晚年,不要把太多精力花在工作上,对此他一笑而过。“每天画画、写字、治印就像我吃饭喝水,早就成为生活之必需,只要一天不做这些事,我就心烦难过。”戴卫说。
      为了陪夫人养病,戴卫花了大量时间在家里刻印。“治印对画家来说如虎添翼,一幅画有没有钤过印,情况是不相同的。”戴卫说,吴昌硕、齐白石晚年都还在刻印,齐白石最后一方印上刻着“行年九十四”。“说来也怪,我是老花眼,看书一个小时就会累,可是刻印半天工夫竟一点都没感觉,有时候一天连刻三方。”
      最近,他新刻了一方印《戴卫八十》;多年前,他还刻过一方《七十蒙童》,自称已到古稀之年,却如同知识未开的儿童。“这不是谦虚,是我的真切感受。所谓学问,学在前、问在后,越弄越深,你懂的多一点,不懂的就更多。”出于这样的想法,多年来,戴卫一直用《花甲功课》《七十补遗》等命名自己的作品。
      《戴卫书法篆刻选集》是戴卫学习的总结和汇报。“我已经年近耄耋,但始终没有把字写好,回头一望,深感甚是无知。现在垂垂老矣,就尽其努力再继续学习。”尽管谦称在“补课”,但在不少人看来,戴卫的书法已然自成一家。“在戴卫的书法近作中,可以见到他对王羲之、米芾、八大山人、于右任、齐白石、刘孟伉等名家书法的倾心和用功,其作品不论大小,既见洒落放逸,又见精健文雅。”何应辉表示。

    神 形 兼 备

      无论中国书法与绘画,戴卫都认为“神形兼备”为上乘。“神就是用笔的力度和韵味,形就是造型的能力和方法,前者是艺术,后者是模拟和复制。”他说,有了“神形兼备”的能力,才可能作出“妙在似与不似之间”的逸品。
      这在戴卫的篆刻尤其是边款创作中尤为显著。边款是篆刻艺术的组成部分,泛指刻于印侧或印背的文字、题记。戴卫的边款少则寥寥几个字,多则几十上百字,内容多是他的艺术、人生感悟,“不一定写得好,但内容别具一格。”
      例如《大器晚成》的边款为:“中国画画家多为大器晚成者,齐白石、黄宾虹均于古稀乃至耄耋之年,作衰年变法,其变成功之后,才有今日之二位大家可言,而变法成功取决于天赋、勤奋和人生学养,所以中国画不仅是功夫型绘画,也是学者型艺术……”《画人》的边款为:“夫画者,本寂寞之道,其人要心境清逸,不慕官禄,方可从事于画……”因此,戴卫篆刻作品的边款,可谓形式与内容的高度统一。
      戴卫对篆刻只有付出,不图回报,在他眼中,这些印章甚至已经成了自己的一部分。“我的书法有些还卖,印一个都不卖,来之不易,甚至有人说我走火入魔了。其实我心里明白,把自己的艺术搞好,有衣穿有饭吃就很幸福了。”
      对于戴卫的篆刻,艺坛同样给予了极高评价。“边款艺术,在先生,不止边款,而是艺术的大世界。”著名书法家邓涛说,戴卫的边款内容多与印文相生发,真草篆隶行魏,既大气磅礴又幽微精绝,呈现出极其深刻的艺术、思想和生活的丰富性。“贯通品读,既见艺术思想之精粹,又可视作厚重生动形象的艺术自传。”
      何应辉表示,戴卫的篆刻作品既入于古,又出于己,有《画人》《大隐》等作品的洗练简净,也有《守住家园》《我愿吉祥满乾坤》等作品的浑茂刚健,而概以雅正富变为旨归。在他看来,戴卫作品的可贵之处,还在于展现出“力追高尚艺术理想的信念和勇气、守住精神家园的坚定意志和不务流俗入古出新的情韵风采”。
      对于这些赞誉,戴卫依旧保持了十足的谦逊。他收藏了一方古印,所篆七字为“老不晓事强著书”,时常用以形容编辑出版自己的作品集。“通过对自己艺术实践的摸底,使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相距‘丹青妙手’依然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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