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美于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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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德锦 李延浩
那些已经成为历史的壮歌和已经发生的旧事,往往在当下能唤起种种同频共振的敏锐感受。由辽宁省芭蕾舞团根据抗战题材创排的舞剧《八女投江》,正是一部写历史之实,表时代之意,用芭蕾灵动“唯美”的形式语言,塑造“至美”动人的女性形象,以厚重的艺术蕴质,讲述“壮美”感人的当代中国故事的优秀剧目。
重现之“美”:舞剧叙事的情景诉求
舞剧《八女投江》以情造景、以景化情,情景交融的舞台画面呈现,对芭蕾之“唯美”的中国表达作出了独到的诠释。舞剧《八女投江》除了序幕和尾声外,分为“密营”和“西征”两幕,其中“密营”下又分为“春漾”“桦书”“激战”三场,“西征”下又分为“离歌”“荒泽”“霜雪”三场。这几个板块犹如舞剧的叙事骨架,然而,真正可以支撑该舞剧以舞叙事的具体承载,则集中体现在那些有血有肉的情景画面之中。
例如,衔接“桦书”和下个板块之间的“回忆”情景,以舞剧人物角色安顺福的一段内心独白引入,勾连出一帧帧唯美逼真的舞台画面,为观众带来了融视听为一体的感官愉悦。这一幕从舞台正中的一束定点光的聚焦之下开始,女主安顺福端坐在白桦树桩上,出神的状态牵引出右手不断向远方探去。随之,耳畔传来一阵清脆明亮的鼓点声,她那双穿着足尖鞋的双脚,便在鼓点声中缓缓地与地面发生摩擦,推动着低矮的树桩带动自己的身体开始转动。错落有致、强弱长短抑扬的鼓点声,不断叩响安顺福的心房,这是来自家乡农耕时节,欢愉在田间劳作时的心声。随着心中对故土、家园的思绪不断向外扩散,足尖情不自禁地加速与地面接触,犹如归心似箭的心和旋转起来的身体一道奔向了生养自己的故土。此刻,在鼓点声声的铺垫之下,悠扬的《阿里郎》曲调弥漫开来,手持犁耙的男舞者从下场口踏着鼓点,迈出急促的步伐进入舞台画面;上场口手持簸箕,身着朝鲜族日常服饰、立足于足尖鞋之上的女舞者,以农乐舞“蹭跳步”出场,一帧农耕时节的劳作场景随着演员们的舞姿意象动态依次呈现。
在舞剧中,该情景如画卷般的舞台演绎,呈现从播种到收获人们安居乐业的祥和之意,达成在形式美和可观赏性上的价值诉求,还并行交织了女主安顺福从相恋到婚礼的人设关系,婚礼时音效中枪声的闯入暗示侵略者摧毁了她美好的家园,夺走了她新郎年轻的生命。这一情景为女主安顺福毅然参加抗战的心路历程做好充分诠释与转折铺垫。
形式之美:舞剧表意的当代价值诉求
作为抗战革命题材,舞剧《八女投江》没有着意于表现战场上的殊死搏斗,而是以刻画战争的环境对身处其中的女性角色展开情感、思想、心理等一系列肉眼看不到的内在张力的阐释。
例如,舞剧中多次采用双人舞这一对手戏形式,使观众可以解读到剧中女性角色所处的特定人物关系与人设境遇。如妇女指导员冷云与丈夫展开的三段双人舞,在不同的情境中表达了不同思绪和心理状态。第一处,二人交替怀抱刚出生的骨肉,寄予着小家庭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丈夫将冷云搂入怀中,冷云将骨肉捧在心上,在双人舞彼此怀抱的交织关系中,冷云表现出由为人“妻”到为人“母”的欣喜与满足。第二处,丈夫把冷云高高地举过头顶犹如托起自己的生命与信仰,冷云再将自己手中的红手巾高举,这一抹通天的红,就像一道霞光,从天际照进这片沉浸在战争中的白桦林,唤起了热血青春和一个个鲜活生命在此的激昂。第三处,无奈丈夫在“激战”中牺牲,冷云为与丈夫的意志未能如愿而毅然选择离开刚出生的骨肉,参与到抗战的队伍中去。在此处,冷云将夫妻情与战友情化二为一,转身去面对母子情的割舍,这样的内心世界在如泣如诉的夜里展开。梦中,丈夫和战友们都来了,来与冷云和襁褓中的骨肉告别,生离死别的嘱托,在双人舞的关系中逐一展开,从冷云与丈夫的双人托举过渡到冷云与战士群像托举关系的放大,如浮雕般的人物造型与情境人物关系交融,将人物即将要做出的行为反应指向舞剧叙事冲突中的人设反转。当梦醒来,那个要选择离开的并不是已经牺牲的丈夫而是冷云自己,她更加坚定了自己选择投身战斗的决心。在与孩儿离别的情境中,冷云内心的情愫已由为妻、为母的儿女亲情升华至为家、为国的民族精神与家国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