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应当给孩子怎样的传统文化启蒙

学堂
　　“天地玄黄 宇宙洪荒……”常常能听到小孩子，尤其是小学低龄段的孩子背诵《千字文》《三字经》等，摇头晃脑，似懂非懂。教学过程中，部分教育者也热衷推行“只背诵，不讲解”的方式，认为“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双减”正式推行后，家长和学校都更加重视让孩子学习优秀的中国传统文化。但是，诸如《千字文》《三字经》《弟子规》等流行的教育文本，是适合小学低龄段学习的优秀传统文化吗？即使采用了适合这一阶段儿童学习的文本，比如《说文解字》《声律启蒙》等，但只求刻板背诵，不求理解的教育方式，真的合理吗？记者对传统文化启蒙从业者和文史专家进行访谈，试图从中找到答案。
□四川日报全媒体记者 蒲南溪

误区一
直接从故纸堆中选教材

　　翻开一些手机短视频，不少博主利用家长对孩子学习语文的焦虑借机贩卖一些古文教材。他们灌输的理念是，小学时一定要背诵大量文言文，好为初高中的文言文学习打下基础，接着推销汇总各式文言文的古文教材。
　　其实这就是在面向儿童的传统文化启蒙中出现的第一个误区——教育者对传统文化的文本不加甄别，直接使用。记者通过采访和梳理发现，不加甄别的文本存在两个问题，一是孩子所学内容和他的年龄阶段，即相对应的理解能力不符；二是学习内容的价值观与现代教育有偏差。
　　陕西师范大学国学院院长曹胜高从事幼儿园及中小学生的国学教育工作10多年，并且在2018年立项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项目《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学理建构、价值认同与教育策略研究》。
　　对于这一误区，曹胜高举例说，《三字经》的部分内容比较生僻，小学生学起来吃力；《弟子规》中的某些知识与现代社会的常识不符；《千字文》应用于练习书法；《百家姓》用于纯记忆识字；《声律启蒙》则是学作诗时使用的。
　　曹胜高认为小学生的传统文化教材选择上，应着重学习与客观世界相关的基本知识。“让他获得关于生活环境的常识，培养他基本的逻辑思考能力与伦理观念。”教材一定要选取小学低龄段孩子能够理解的、与生活相关的内容。“要意识到学生学习传统文化，重在提升学生的修养、德行、境界、格局、襟怀。”
　　对于传统文化教育文本的选择，江南大学人文学院副教授黄晓丹主张低龄段的儿童更适合读优质的“桥梁书”，而不是“直接从故纸堆里找教材”。桥梁书是介于图画书和纯文字书之间的一种图书，有助于儿童读者从依靠大人向独立阅读过渡的“桥梁式”读物。“近两年市面上质量较高的传统文化桥梁书越来越多了，比如一些绘本、识字教程。”黄晓丹说，质量高的“桥梁书”有三个标准，一是尊重原著、专业过关，二是带有现代价值观，三是以儿童为本位，写作、设计、印刷都考虑到儿童的需求及特点。
　　对传统文化教育文本不加甄别的另一个害处是，孩子学习的知识与当今时代主流价值观不符。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徐楠以《弟子规》为例，“其中‘君臣伦理’‘等级观念’这些与现代文明背道而驰的观念，如果让孩子从小记背，形成根深蒂固的思想，非常不好。”

误区二
只求刻板背诵不求理解

　　传统文化启蒙教育的第二个误区，是教育方式上的误区，即只要求机械记忆，不重视孩子对经典文本的理解。
　　曹胜高认为，背诵对孩子而言，本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比如小孩子模仿大人说话。而长期让孩子记忆一些自己都不理解的话，会让他失去背诵的兴趣，进而对其他知识的学习产生抵触心理，得不偿失。
　　所以家长或教师引导孩子去理解是非常重要的。“比如‘人之初，性本善’，老师要知道‘善’怎么来的。孟子讲人性之善，荀子讲的是本性之恶，人性和本性是人的两个侧面，分别对应社会属性和自然属性。”曹胜高强调说，只有老师想明白，才能讲明白，这是学生听明白的基础。
　　“比起记诵，更重要的是在学习过程中培养孩子的爱心、公民意识和批判能力。”徐楠说，学习传统文化，不仅要帮助孩子理解文本，更重要的是鼓励他提问，同时自己也做好回答的准备。
　　“比如学习‘客舍青青柳色新’，孩子会问为什么送别要折杨柳呢？有一定积累的家长或教育者会回答，因为折柳送别是我们的文化传统。但是很会提问的孩子还会追问，那你怎么知道这个传统的呢？这个传统是怎么来的呢？”徐楠提到，是否能够回答对家长和教师的要求是很高的。而鼓励孩子追问，培养他的批判意识，和孩子达成真诚的交流，比单纯记诵经典文本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