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睡半醒的王家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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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冬
傍晚时分,天空飘着几丝云彩,若有若无,风很轻。山野间已显春色,油菜花已然盛开,惊艳了这个春天。草木的清香毫无掩饰地逼迫而至,浸入肺腑。似觉得不敢深呼吸,若深吸一口原野的气息,即可入口入心,让你慵懒不得。
下了车,在屋主之一的王方松先生带领下,我与瘦石先生信步走进中江县会龙镇小龙泉王家大院。
王家大院主体建筑保存基本完好。居中的祠堂内,“三槐家风”牌匾下的香炉内有香火燃过的痕迹,让人依稀看得见一个家族的繁荣气象。木质结构的墙体,榫卯之间透出的血脉般的牵扯纠结,如同一个家族内个体与群体的完美拼合组成一个完整的构架和机体,在世间存在和延续。
长满青苔的砖石上,细錾的痕迹依旧清晰。那些经过细錾一点点“走”出来的条石,镶边似的砌在高于地面一米多的场地上,铺排着规整的木质建筑——王家大院。一家与另一家之隔仅仅是一块木板的距离,或者是一扇一推即开的门板的距离。关上大门,他们就是一家人。走一圈下来,整个院落的结构图在脑子里简单地勾勒出来。大院,应当是一个家族“湖广填四川”时以群体的力量和抱团的意识所产生的建筑群。
大院的主体部分已是人去屋空,仿佛面部沧桑又内心倔强的老人,在阳光下合着眼,迷迷糊糊做着一个久远的梦。在附属部分的区域,有拆了旧建筑原址重建的二楼砖混小楼,那是一种枯木发新芽般的景象。
旧屋与新屋的相依相偎状态,像极了一家老小相携相扶的日子。在一栋砖混小二楼的楼侧,有3个男孩在玩耍,穿迷彩服的男孩趴在地面掏挖,穿绿衣的男孩扯开八字步、弓着腰警惕地往远处看,穿红色衣服的男孩则目不转睛地看着迷彩服男孩掏挖的土坑。我像在后的黄雀一样抓拍下这个情景,然后装着没看见的样子溜回小路上,继续走我的路。因为这3个男孩,我看到了乡村的希望一般。
面对王家大院,我有穿越到40年前的恍惚感觉。母亲成长的院落、父亲成长的院落都曾经类似这个样子,当我幼时发现这些建筑的美好时,也曾与小伙伴在这里躲藏过、追赶过。那些刻在门楣上的花朵,那些用手指抠挖过的木屑都在脑海里瞬间鲜活起来。推开木门时,门斗里发出的“吱呀”声也在耳朵里再次响起。
面对一件旧物,总能或多或少地从它身上感受到旧时光里那些鲜活的生命,那么张扬和茂盛过。从新的事物里,又激荡起对现实和将来的美好憧憬,仿佛一切都是来得及的样子,都在自然而然地生长着,犹如王家大院正门外那泛着粼粼波光的一池春水。
在我的印象中,乡村从来都是低头跋涉的样子,那些“湖广填四川”而来的先民,把他们一路跋涉的艰辛刻进了自己的基因里遗传下来。时至今日,我依然看到一种跋涉的状态。记得小说《大生活》里的一句话,“生也容易,活也容易,生活就是不容易”。也许,作者早就知道生活就是不停地跋涉,而我,只是在某一个瞬间才悟到了这一点。
不经意闯进小龙泉王家大院,或许是冥冥之中的注定。但在旧屋与新宅相映相衬之间,如有一老者循循善诱地点化,同时又以鲜活的新生事物来加以启迪。在新旧之间,来往之际,悟到某种存在和自然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