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访谈

    李舫:写一本关于中国的大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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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学评论家孟繁华对李舫的新书《大春秋》评价很高:“李舫纵横于中国古代社会立马横刀任意驰骋。”翻开此书,李舫的确彰显了她的强大功力,从先秦诸子百家一直到大清王朝,古今事,笑谈间,她对史料的把握和文学性的处理,独具匠心别具一格。
      近日,李舫接受本报专访,深度讲述这部大作的创作背后。访谈与《大春秋》对照来读,不难看出李舫这位女作家酣畅丰沛的须眉之气!
    □四川日报全媒体记者 肖姗姗 成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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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是一种记忆,也是一种觉醒

      记者:《大春秋》这部历史文化散文集,内容非常深刻、厚重,请问写这本书,有没有一个契机或者初衷?
      李舫:2016年初,我在中央某机关挂职。机关的生活紧张而忙碌。工作间隙里的阅读、时间碎片里的思考,成为我一天生活中最难得的放松。你也许想不到,用这些碎片时间,我读了点校本二十四史中的大半,《史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旧唐书》《新唐书》《宋史》……我突然萌生一个想法,写一本关于中国的大书。
      我在这本书的序里,简单地写到了当时的心境。朝八晚六的规律生活,每日繁忙繁琐的工作,让我在阅读之外开始思考很多从未曾深入思考过的大问题,比如理想与信念、人类与世界、文明与传承、时间和空间、历史与文学、经纬与未来……我沉浸在春秋战国的历史钩沉中不能自拔,特别是老子和孔子的风云际会,让我对那个遥远的年代充满了激情。
      记者:书名为什么叫“大春秋”?有什么特别的寓意?
      李舫:春秋,有很多种内涵,指的是时间,更是一种人生的态度,是人生观、世界观、宇宙观,更是方法论。
      春秋者,时也,史也。古代先人春、秋两季的祭祀,让这个词具有了农耕文明的鲜明气质,春种秋收、春华秋实、春韭秋菘、春露秋霜、春花秋月……典籍里的美好词汇,负载着先人的美好期待,也收获着先人的美好祈福。春去秋来,四季轮回,成就了中华五千年的浩浩汤汤。
      春秋之时,人道亦是天道。正是在这个时代,古代中国与古代希腊、古代印度、古代以色列一道,开始了“终极关怀的觉醒”,还处于童年时期的人类文明,已经完成了思想的第一次重大突破。在四个文明的起源地,人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用理智和道德的方式来面对世界,从而成就了世界文明的“轴心时代”。与此同时,那些没有实现突破的古代文明,如巴比伦文化、埃及文化,虽然规模宏大,最终难以摆脱灭绝的命运,成为文化的化石。在我看来,春秋,是一种记忆,也是一种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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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承不僵化,创新不异化

      记者:这部作品中除了您的经典散文作品,也有部分新写的散文作品。您觉得最特别的篇目是哪些?
      李舫:我很想说说我写的那篇李贽的文章《山山记水程》。第四届海上丝绸之路国际艺术节举办之际,我有幸走进了泉州,走近了泉州的李贽,就在他朴素的故居里,我深刻地理解了李贽,懂得了他的汪洋恣意、桀骜不驯,他的正气凛然、义无反顾。
      在北京通州的监狱里,76岁的李贽宁死不屈,不为自己的所做所思忏悔,最后用剃刀割断自己的喉咙,血流两天乃亡。每每想到这个场景,我就肝肠寸断。这是一个怎样的人?他生活在怎样的时代?他在做什么、想什么,又试图将怎样的自己留给后世?
      李贽是一本大书,也是一个沉重的谜题。写作李贽是个痛苦的过程,且不说他卷帙浩繁的作品,且不说他特立独行的思想,且不说他运乖时蹇的一生,他的死就令人心疼,更让人震撼。
      关于李贽,我用三万字的文章来阐述他。
      记者:书中有一篇《春秋时代的春与秋》讲述了孔子和老子这两位中国文化巨人的对话,您觉得他们的思想碰撞,对于现在的读者而言,有着怎样的启发意义?
      李舫:我在这本书的序中也写了我的期待——人类经历了一个又一个变故,一次又一次迁徙,大航海时代、大动荡时代、大颠覆时代、大变革时代……正是有了这些波澜壮阔的历史,以及对于这些历史的不断探究,才有了人类思考的无限丰富,人类进步的无限可能。历史告诉我们,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什么时候都不能离开理想和信念;也告诉我们,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如何才能够葆有理想和信念。
      学古不泥古、破法不悖法,继承不僵化、创新不异化,这是学术之法,也是创作之法,其实是很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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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学是历史的智者,历史是文学的富矿

      记者:书中收录了不少关于乡间的纪实随笔,都是您去现场的亲身经历,非常打动人。在这个过程中,有什么特别难忘的吗?
      李舫:走在中国辽阔的乡间,我发现,可歌可泣的故事太多了,可是,我更关注的是这些可歌可泣的故事背后的平凡生活、普通人家。无数这样鲜活生动而具有大地气息的人和事,汇聚为我们今天的时代。
      民亦劳止,汔可小康。有着两千五百多年历史的《诗经》,是中国诗歌的古老开篇。在这部诗歌典籍中,佚名诗人用悠悠吟唱讲述了中国人民自古以来追寻小康的朴素梦想。
      这些年,去过、听过、写过很多地方,这些平凡的瑰丽让我魂牵梦绕——不论是安宁河畔的西昌、七省通衢的襄阳,还是红水河岸的南丹……在很多地方,无数人的命运在改变,无数人的梦想在成就,这是让人深感震撼的。
      记者:您在这本书的序言《岁月留白处》一文中写道,文学家如司马迁,其笔下的历史是独特的,文学的书写在历史的深处,更在岁月的留白处,请问您是如何看待文学书写与历史的关系的?
      李舫:文学是历史的智者,历史是文学的富矿。许慎《说文解字》说:“史,记事者也;从又持中,中,正也。”历史的本意其实是记事者,也就是记录历史的史官。历史具有三个特性:一是时间的意识性,二是思想的在场性,三是未来的开放性。时间是流动的,今天的明天是明天的昨天,未来的历史又是过去的未来,历史的意义在于不断发现真实的过去,不断用新的发现修正以往的谬见与误读,这恰是历史研究的价值,而在历史学家不能及、无所及之处,让历史的细节变得更加丰盈丰富丰美,恰是文学家存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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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创作没有瓶颈,只有矛盾

      记者:您在创作作品当中有没有瓶颈期?会用什么方式来寻求突破?
      李舫:没有瓶颈,只有矛盾。其中最难的是时间的分配,因为工作关系,每天可以让我自由支配的时间太少太少,时间不够用,这是最让我痛苦的地方,所以我很珍惜那些寂静而了无干扰的夜晚,珍惜那些思如泉涌的瞬间。
      我很想说,在这本用历史来串联的书中,我很想提示读者的是——忘却历史的悲剧和重复悲剧的教训。
      记者:您今后还有写作计划吗?若有的话,可以透露一下大概是什么主题吗?
      李舫:有很多计划。我刚刚写完一本《中国十二时辰》。马上着手的是一本抗美援朝烈士遗骸回家的书,现在在做案头工作,很多细节令人震撼。
      (本文图片由出版社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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