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 活
自留青绿
-
□张翼
小时候,家家户户的房前屋后都有一块村集体分配的自留地。土地是农村最富余的生产资料,无论岁月多么蹉跎,只要家里有一亩三分地,勤奋的乡民就能用他们粗糙的双手打造出温暖的人间烟火。
大家在自留地种上葱子、蒜苗、丝瓜、南瓜等应季蔬菜,家有客来不着急,待到油锅飘香时,顺手摘几株新鲜的蔬菜都能应对,偶有“邻家鞭笋过墙来”,邻里之间也不分彼此,可以信手入锅。那时的农村,地上种的、树上挂的、心里想的,都是和谐而浓浓的乡情。陶渊明不也过的是“舍后荒畦犹绿秀”的田园生活吗?
参加工作后,远离了生息多年的故土,在繁华的都市里,真正体会到柴米油盐贵的滋味。生活的折腾让我时不时想起老家房后那一畦自给自足的自留地。
“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我是深耕在大山的农民,一双泥腿就是插在地心的吸管,心心念念的菜园子,实际上就是那一方故土挥之不去的影子。慢慢地,生活有了改善,我就想在家的附近,开垦一方荒畦,整成小菜园,种上浓浓的乡情。
前些年,我搬到三环外住,我从一位大爷那里租了一块二十来平方米的菜畦,种植故园之念。
春节刚过,大地还是睡眼蒙胧的样子,我扛着锄头来到菜园,迫不及待地翻挖菜地。虽然对田间劳作还有儿时的记忆惯性,但我低估了大自然对人类改造的耐力。几锄下去,我硬生生地体会到,斗大的决心在板结硬实的土地面前,已经形同虚设。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于是我放慢节奏,放平心态,慢慢地翻挖,然后把大泥块锄成小泥块,把菜畦分成四垄小方格,分别均匀地撒上茄子、莴笋、菠菜等种子,用小河沟里潺潺的流水浇灌一遍,再覆上保温的薄膜,整整耗时一个上午,基本上算初战告捷。等我大汗淋漓地坐下来时,才发现由于握锄太紧,力道不均,手上打起的水泡早已磨破,整个人就有了隐隐作痛的快感。
劳动的快乐要用心才能体会。育上苗后,我利用上班下班的间隙,三两天都要往地里跑一趟,看看土地被田鼠破坏没有,看看种子发芽没有,当看到小苗苗从泥缝里探出个小脑袋时,就小心翼翼地把旁边的大泥块清理走,好像对待襁褓中的孩子,生怕风吹草动压坏了小生命。那种过程,与其说是在尽力保护自己的劳动成果,还不如说是在悉心呵护小生命。
苗圃只是小生命的幼儿园,把它们分栽到窝里才算是把菜苗送进了小学。三月初的周末,恰好风和日丽,我来到地里,先把地块细细地平整一遍,然后再等距离打上小窝,在窝里施上底肥,把育好的菜苗分门别类地栽在菜窝中央,用手把土捏成细粒,再用细土把苗根实实地压住,用水踏踏实实地浇上一遍,菜园就算大功告成了。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对菜园的管理,陶渊明最有经验。蜀地四月少春秋。四川盆地的春天很短,前一天还缩手缩脚的,后一天就太阳如炙的现象十分常见。因此对襁褓中的小菜苗,需要勤浇水、多避阳。我有晨跑的习惯,一圈跑下来,就来到菜园给小菜苗浇水。当水慢慢地流进菜窝时,看到被太阳烤得萎靡不振的菜苗又重现生机,心里就有了实实在在的满足感。
四月下旬,天公作美,一直不间断地下小雨,春雨贵如油呀!我也用不着再三天两头地去给菜苗浇水了。周末,天气放晴,风和日丽,我来到菜园,没想到小菜苗已经借势疯长,只十来天工夫,一片青绿完全覆盖了菜地。以前弱不禁风的小苗,已经离地一尺有余,玉树临风地站在地里,晨风轻拂,骄傲地频频点头。菜园边上有一株桃子树,也不失时机地开出了粉色的花朵,与地里绿油油的菜苗相映成趣。
春夏当季,一边是青菜葱葱,一边是争奇斗艳,那种和谐甜趣的儿时乡村,又跃然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