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器修复师曹元元：

修复瓷器就像玩“拼图游戏”

　　在四川博物院文保中心的工作室里遇见修复师曹元元时，她正和她师傅一起，清理一件明代晚期青花瓷梅瓶上的黏合剂残留。
　　这件梅瓶碎成了十余片。“刚出土的时候，可能现场工作人员在仓促之间进行了拼接，但用的胶已经老化变黄，而且拼接错位。大量当时的胶凝固在瓷器碎片的断面上，也会影响我们重新修复，”曹元元告诉记者，“瓷器修复是一件相当精细的工作，两块碎片之间哪怕存在一根头发丝的空隙，都会导致整个修复工作的失败。”
□丁朋娜 四川日报全媒体记者 成博
一项需要反复试拼的工作
　　曹元元是“爱一行，干一行”的典型。因为父亲喜欢收藏古玩，加之自己喜欢美术，在高考志愿填报的时候，她便毅然选择了在很多人看来相当“冷门”的文物修复专业。她仍然记得，大学毕业时，她修复的一件光绪青花雉鸡牡丹纹瓶。那是曹元元的毕业作品，同时也是她外婆的嫁妆。
　　“我外婆还在世的时候，一次不小心将这个瓶子打碎了，我妈妈觉得怪可惜的，就一直把这些碎片用布包着，留了下来。我也正好有了一个机会，想试试能不能把它复原”。曹元元前后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把零落的碎片重新黏合，也将与外婆的记忆再次连接。
　　曹元元告诉记者，瓷器修复有着相当严格的流程规范。从为文物制作修复方案到报批、前期实验、加固、清洗，再到预拼、拼接、配补，最后经过打磨、着色和封护，一件瓷器的修复才算完成。
　　针对碎裂严重的瓷器来说，拼接固然是相当重要的一步，但其实预拼才是修复师花费最多时间与精力的步骤。“在对碎片进行整理的同时，我们会将每一块碎片进行编号，”曹元元告诉记者，通常在正式的拼接工作开始前，修复师都会反复开展多次试拼，利用遇热就能化解的热熔胶将碎片固定住，尝试从底部往顶部拼或者从顶部往底部拼，“拼接次序不一样，得到的结果可能也会有很大的出入。有时候，光是试拼这个环节，就会花几周甚至几个月的时间。”
　　曹元元曾修复过一件宋代的青瓷五管瓶，“送过来的时候，已经严重破碎，5个管体从根部断裂。好在残片中的一根管体与瓶肚严丝合缝。”曹元元和师傅利用那根管体进行翻模，复制出了其余4个残缺的管体，从而使五管瓶的形态得以重现。
　　之后，她又用一支细细的毛笔，对瓶体进行着色。“虽然有美术功底，但想完全复原瓷瓶原始形态，还是需要绘制上千、上万笔，”曹元元表示，等肉眼几乎看不出修复的痕迹时，她早已手酸眼花。“关于瓷器修复的程度问题，不同的修复师可能会有不同的理解，就我而言，我认为让它们恢复到一个很健康的、可以满足陈列展览的状态就可以，并不等于需要让它们看起来簇新。”
　　当一件瓷器被修复完成后，修复师的感受如何？曹元元想到了人们熟悉的拼图游戏，“大概就像历经种种困难，终于把最后一块拼图放到它应该在的位置时的那种成就感吧。”
“工作之余，我用画小动物来解压”
　　当然，修瓷器并不仅仅是拼图这么简单。“瓷器是中国古代日常生活中常用的器物，随着制瓷工艺的逐渐成熟，在修复过程中，我们还能切身感受到文物带给我们的信息，感受到它们的历史、科学、艺术价值。”这些工作之中的观察与发现，是曹元元从事瓷器修复工作的附加所得。
　　“坐不住、没耐心是做不好文物修复的，”曹元元说，文物修复师工作的时候需要精神高度集中，几乎不聊天，话痨肯定干不了这一行，“工作之余，我用画小动物来解压。”
　　曹元元喜欢画小动物，龙猫、考拉、狐狸等都在她的巧手下活灵活现，而她尤其喜欢画熊猫。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坚持每天画一只小动物，并配合着有趣的文字，发在微博上。2018年，曹元元还出了一本书——《每天画一只小动物》，这本绘画作品集刚一面市，就为她吸引了众多“粉丝”，“对我来说，画画像写日记一样，于随意中记录心情”。
　　众多小动物中，她最喜欢的是熊猫“滚滚”，前后创作了200多张熊猫，不仅用熊猫的黑白照做了《每天画一只小动物》的封面，还特别为一只不爱吃无花果的熊猫“小灰灰”出了绘画教程，简单几笔，就勾勒出了表情灵动的“滚滚”。
　　“画画不仅是一种减压的方式，也可以锻炼观察事物的能力，对于文物修复工作，更是有着极大的帮助。”曹元元说，“比如我们修一块鱼骨化石，中间整个断开，需要填补起来，然后把形状给它雕刻出来，最后再打磨上色。对我而言，做这些事儿就像是顺其自然的步骤。因为平时画画就形成了这套观察的方法。看到它的时候，我就会想我填补的时候，要记得模仿他鱼鳞的走势。如果中间有一根鱼骨，也要记得把这个鱼骨的感觉模仿出来。”
　　日积月累，这套方法也变成了曹元元的一种习惯。“在修复瓷器时，一个重要工序就是作色，需要修复师对色彩有敏锐的把握。用什么颜色填补？上多厚？上几层？全凭经验和手感。绘画能帮助我保持这种手感。”
人物名片
曹元元
　　四川博物院文保中心瓷器修复师。来自辽宁的她，2013年大学毕业后进入四川博物院从事瓷器修复工作，已累计修复瓷器文物500余件。业余生活中，曹元元也是一位在网络上颇具人气的画家，她喜欢画小动物，龙猫、考拉、狐狸、熊猫都在她的画笔下栩栩如生，萌萌的表情配上有趣的旁白，这些治愈系的水彩画，收获了大批粉丝。